诸葛亮为何宁舍弃三郡要地 也要致孟达于死地
核心提示:《晋书?宣帝纪》在记载诸葛亮对孟达态度时,除了与《三国志》之意相同的“恶其反覆”之外,还有 “虑其为患”之语。既然孟达已经叛魏归蜀,那么诸葛亮又为何会“虑其为患”呢?很明显,这里所谓的“为患”是指其归蜀后将壮大东州集团的政治军事实力,在蜀汉政权内部将构成对荆州集团的威胁。 魏文帝黄初元年(公元220年),刘备所属上庸守将孟达绝刘降曹,致使东三郡为曹魏所占,孟达以新城太守之职坐镇曹魏西南边陲数年。魏明帝太和元年(公元227年),孟达欲叛魏归蜀,于次年初为司马懿所破。加之此前孟达曾背刘璋而归刘备,因此在史书上留下了“反覆”之名,后人多认定其最终败亡实属咎由自取。笔者以为,所谓孟达“反覆”并非仅仅出于孟达自身原因,背刘璋而归刘备乃顺应大局的明智之举,无可厚非;而绝刘降曹与叛魏归蜀均是被迫而为之,有着深层次的政治原因。孟达败亡实为刘蜀政权内部集团斗争的牺牲品。
孟达降曹前刘备政权内部集团斗争
关于孟达降魏,《三国志?刘封传》有详细记载:“自关羽围樊城、襄阳,连呼封、达,令发兵自助。封、达辞以山郡初附,未可动摇,不承羽命。会羽覆败,先主恨之。又封与达忿争不和,封寻夺达鼓吹。达既惧罪,又忿恚封,遂表辞先主,率所领降魏。”司马光《资治通鉴》对于此事的记载稍有不同:“蜀将军孟达屯上庸,与副军中郎将刘封不协;封侵陵之,达率部曲四千余家来降。”可见,虽然说法略有不同,但在史家看来,孟达降魏的原因主要是刘封“侵陵”,而不救关羽亦是原因之一。以上说法看似符合常理,实则皆为表面现象。孟达降魏真实原因应是刘备集团内部荆州与东州两大政治集团斗争的结果。
孟达,扶风人,其父孟他做过东汉凉州刺史,孟达于建安初与同郡法正入蜀投奔刘璋,一直无法得到重用。建安十六年(公元211年),“益州牧刘璋遥闻曹公将遣钟繇等向汉中讨张鲁,内怀恐惧……遣法正将四千人迎先主,前后赂遗以巨亿计。正因陈益州可取之策”。根据《三国志?刘封传》的记载,孟达也于此时投靠刘备:“刘璋遣扶风孟达副法正,各将兵二千人,使迎先主,先主因令达并领其众,留屯江陵……蜀平后,以达为宜都太守”。宜都地处荆、益二州之要冲,为兵家重镇。关于汉魏之际宜都太守一职的重要性,我们可以从以下史料中窥出一二:“先主既定江南,以(张)飞为宜都太守、征虏将军”;孙权夺取荆州后,命陆逊“领宜都太守”;刘备伐吴,遇到诈死东归的前将军关羽主簿廖化,“大悦,以化为宜都太守”。孟达刚刚投靠刘备不久,就被任命管辖宜都这一接连荆、益二州的军事要地,可见此时刘备对孟达是相当器重的。
在刘备占领益州之后,其统治集团内部除了起兵之初跟随他的心腹旧部外,主要存在三个政治派别,即随其入益州的荆州集团、益州旧有的东州集团和益州集团。荆州集团以诸葛亮为首,主要包括刘备在荆州时加入其麾下的荆州人士,如马良、蒋琬等;东州集团以法正、李严为首,拥有较强的军事力量,是刘焉、刘璋父子在益州维持统治的政治基础和军事保障;益州土著集团则由益州本地的地主构成,以黄权为代表。早在刘焉父子统治时期,东州集团与益州集团之间矛盾就已经激化。《三国志?刘璋传》注引《英雄记》记载:“南阳、三辅人流入益州数万家,收以为兵,名曰东州兵。璋性宽柔,无威略,东州人侵暴旧民,璋不能禁,政令多阙,益州颇怨。”由于益州地处偏远,交通不便,政治、经济、文化各方面与中原地区,甚至荆州、江东地区相比,均相对落后,未能形成统一的强势地主集团,政治上处于不利形势;在军事上,益州集团也无法与东州集团相抗衡,一直居于劣势地位。
刘备取益州,东州集团主要人物先后归附刘备,对刘备攻占益州帮助极大,其中法正更是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因此也得到了刘备的信任和器重。攻占成都后,刘备“以正为蜀郡太守、扬武将军,外统都畿,内为谋主”,对其信任程度甚至超过了诸葛亮。夷陵之战刘备战败后,诸葛亮所言“法孝直若在,则能制主上,令不东行;就复东行,必不倾危矣”便是最好的说明。法正之外,东州集团的主要人物也都得到刘备的重用,孟达仍居宜都太守重任,镇守荆、益要冲,李严“为犍为太守、兴业将军”,东州集团另一重要成员董和“为掌军中郎将,与军师将军诸葛亮并署左将军大司马府事”,名义上甚至可以同诸葛亮平起平坐。东州集团的地位骤然提升,严重威胁到了荆州集团在刘备政权内部的主导地位,双方矛盾开始激化。法正任蜀郡太守后,“一餐之德,睚眦之怨,无不报复,擅杀毁伤己者数人。或谓诸葛亮曰:‘法正于蜀郡太纵横,将军宜启主公,抑其威福。’亮答曰:‘主公之在公安也,北畏曹公之强,东惮孙权之逼,近则惧孙夫人生变于肘腋之下;当斯之时,进退狼跋,法孝直为之辅翼,令翻然翱翔,不可复制,如何禁止法正使不得行其意邪!’”从诸葛亮的这番话里不仅可以看出其对法正的行为虽有不满但却无可奈何,同时也真实地反映了当时荆州集团对待东州集团的态度。
然而,荆州集团不可能放任东州集团独自坐大,只是在等待机会以削弱东州集团的力量。建安二十四年(公元219年),孟达攻房陵,正给了荆州集团这样一个机会。
孟达绝刘降曹原因
建安二十四年,刘备占领汉中之后,“命达从秭归北攻房陵,房陵太守蒯祺为达兵所害。达将进攻上庸,先主阴恐达难独任,乃遣封自汉中乘沔水下统达军,与达会上庸。上庸太守申耽举众降,遣妻子及宗族诣成都。先主加耽征北将军,领上庸太守员乡侯如故,以耽弟仪为建信将军、西城太守,迁封为副军将军”。原本孟达是单独领兵攻房陵,在蒯祺遇害后,先是刘备“阴恐达难独任,乃遣封自汉中乘沔水下统达军,与达会上庸”,实际上剥夺了孟达的军事指挥权,成了刘封的部下;其次是在平定三郡以后,连降将申耽、申仪都有封赏,偏偏孟达不在其列,有功不得赏。短时间内刘备对待孟达的态度反差巨大,原因何在呢?仔细分析上文所引史料,不难看出,刘备对孟达态度发生变化的关键点在于蒯祺遇害。
对蒯祺的情况做一具体分析,不难看出刘备态度变化的原因。蒯祺属于荆州中庐大族蒯氏,他的妻子即是诸葛亮的大姐。对于孟达攻杀蒯祺后诸葛亮的反应,我们可以从《三国志?费诗传》所记载降人李鸿的一段话中略窥一二:“间过孟达许,适见王冲从南来,言往者达之去就,明公切齿,欲诛达妻子,赖先主不听耳。达曰:‘诸葛亮见顾有本末,终不尔也。’尽不信冲言,委仰明公,无复已已。”王冲所言诸葛亮“欲诛达妻子”未必是实情,但诸葛亮对孟达“切齿”应是符合事实的。孟达云“诸葛亮见顾有本末,终不尔也”之意是诸葛亮虽然恨我,但却不会做出杀害我妻子儿女的行为,同传所记载诸葛亮与孟达书信中所谓“鸿道王冲造作虚语,云足下量度吾心,不受冲说”也说明了这一点。那么诸葛亮对孟达“切齿”的原因是什么呢?或许有人认为应是孟达降魏的叛国行为,但诸葛亮与孟达书中有“呜呼孟子,斯实刘封侵陵足下,以伤先主待士之义”一语,将孟达降魏的责任全部归于刘封“侵陵”,故诸葛亮应该不会为此事对孟达恨到“切齿”的程度。结合当时各因素综合分析,令诸葛亮“切齿”的原因只能是孟达攻杀其姐夫蒯祺。
诸葛亮因幼年父母双亡,兄长诸葛瑾早年离家避乱江东,自幼便与其姐相依为命,姐弟间自然情深意笃。孟达不考虑这层关系,贸然杀害诸葛亮姐夫,虽未必是存心为之,但此事必然对诸葛亮影响极深。诸葛亮大姐在孟达兵祸中是否一同遇害,因史书中并无明文记载,故不得而知。若诸葛亮大姐亦为孟达兵所害,诸葛亮对孟达必然恨之入骨;若其当时不在蒯祺军中或者幸免于难,中年丧夫,必然痛彻心肺,诸葛亮不会不受到影响。这是其一。更为重要的是,蒯氏家族与荆州特别是襄阳大族之间还有着千丝万缕的家族利益。蒯、庞、黄、习、马、蔡等荆州大族与外来的刘表及诸葛亮家族之间或有婚姻关系,或者联系十分紧密。孟达攻房陵,虽说是刘备的命令,但攻杀蒯祺却是荆州集团不能容忍的,尤其诸葛亮为刘备谋主,是荆州集团的首脑,以他为代表的荆州集团对此事的反映必然会影响刘备的决定,这正为荆州集团提供了通过打击孟达进而削弱东州集团实力的大好时机。刘备殷鉴曹操的教训,亦不得不采取断然措施。早在兴平元年(公元194年),曹操杀陈留名士边让,导致陈宫、张邈叛迎吕布,几乎使曹操丢掉了整个兖州。田余庆先生在《曹袁之争与世家大族》一文中指出:“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兖州士大夫从边让事件中深感悲哀和恐惧,于是‘士林悲愤,人怨天怒,一夫奋臂,举州同声’,以致使曹操‘躬破于徐方,地夺于吕布’。显然,这不是个别人兴风作浪,而是站在边让一起的兖州世家大族向曹操发动了突然袭击。”由于曹操杀边让的前车之鉴以及考虑到荆州集团在己方政权中的重要地位,刘备不得不对孟达采取行动,夺其军事指挥权,这应该就是刘备“阴恐达难独任”的真实原因。
孟达攻杀蒯祺后,刘备派刘封统率孟达。“刘封者,本罗侯寇氏之子,长沙刘氏之甥也。先主至荆州,以未有继嗣,养封为子。及先主入蜀,自葭萌还攻刘璋,时封年二十余,有武艺,气力过人,将兵俱与诸葛亮、张飞等溯流西上,所在战克。益州既定,以封为副军中郎将”。可见,刘封虽为刘备义子,但实际上属于荆州集团,具有刘备心腹与荆州集团骨干的双重身份,而且是以文官为主的荆州集团中难得的勇将,由其接替孟达,既符合荆州集团的利益,也有利于刘备加强对东三郡的统治。
刘封接替孟达平定三郡后,“与达忿争不和,封寻夺达鼓吹”,“鼓吹”指军乐队,是权力、地位的象征,刘封此举明显是对孟达的一种侮辱,实际上更是荆州集团对东州集团的攻击。按法正卒于孟达降魏同年,则此时法正或已病故,或已重病,无法在政治上对孟达提供帮助,其余李严、董和等人在刘备集团中的地位皆无法与诸葛亮相比,自然无法对孟达提供有力的政治支援,孟达实际上是独自面对整个荆州集团。在这种情况下,孟达为自保,绝刘降曹亦在情理之中。
孟达降魏之时,做出了一个不合常理的举动,即“表辞先主”,其表云:伏惟殿下将建伊、吕之业,追桓、文之功,大事草创,假势吴、楚,是以有为之士深睹归趣。臣委质已来,愆戾山积,臣犹自知,况于君乎!今王朝以兴,英俊鳞集,臣内无辅佐之器,外无将领之才,列次功臣,诚自愧也。臣闻范蠡识微,浮于五湖;咎犯谢罪,逡巡于河上。夫际会之间,请命乞身。何则?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