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缅甸 影子的国度

缅甸 影子的国度

东方早报

张乾琦

 美籍华人,1961年出生于台湾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毕业于东吴大学,获英文学士学位,之后赴美国印第安纳大学攻读教育学硕士。1990年起在《国家地理》杂志担任实习摄影记者,开始摄影生涯。2001年进入马格南图片社,成为马格南目前唯一的华人摄影师。



缅甸反对党全国民主联盟领袖、诺贝尔和平奖得主昂山素季在家中与助理温田会谈,手里抱着小儿子给她的礼物黛绮多。在过去的21年间,她有15年是在软禁中度过的,去年11月她再次获释。温田曾被监禁20年。



 缅甸密支那(Myitkyina)的一个中国学校里,从幼儿园到中学,有大约1700名缅甸学生。



缅甸勃固(Bago)省,建于2003年的混凝土空心佛像以经典的姿势斜倚着。佛教在这里已有2000年的历史, 89%的国民是佛教徒。国王曾是佛教的守护者,但是现在却紧紧地被政府控制着。



右边的手机图片上是反对党全国民主联盟的领导人、受缅甸人民崇敬的昂山素季。公开展示她的照片是有危险的。左边手机上的是瑞典的模特女演员维多利亚?希尔特维斯,属于另一种不同的偶像符号。



仰光城外一所艾滋病医院里,一位母亲在照顾她的儿子??33岁的HIV携带者觉觉温。目前,缅甸大约有24万HIV携带者或艾滋病人,死亡率为每年17000人。据专家说,缅甸用于国防的资金投入是医疗和教育的两倍以上。



 手持步枪和盾牌的警察在仰光城外的一个工业区巡逻。之前警方镇压了一个少数工人组织的游行抗议,他们要求改善工作条件,同时提高到相当于每月约10美元的工资水平。除警察之外,一个由线人组成的秘密网络也监控着缅甸的老百姓。

本版图片来源:Courtesy of Chien-Chi Chang

Magnum Photos

  坐在台上的张乾琦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苹果,“我可以吃这个苹果吗?”刚问完一串问题的主持人笑了,“没问题。你需要一杯咖啡吗?”一天辗转四个机场,张乾琦还没来得及倒时差,“咖啡不行,得要一杯伏特加。昨晚没睡好,大概吃错安眠药了。”观众被逗乐了。今年秋天在法国的佩皮尼昂新闻摄影节(Visa pour l'Image, 2011),张乾琦为美国《国家地理》拍摄的摄影报道《缅甸:影子的国度》参加了展出。

  摄影节参展作品很大部分安排在佩皮尼昂(Perpignan)老城内有近500年历史的女修道院(Couvent des Minimes)内,二楼东侧的墙面上是张乾琦的30多幅照片。这些照片是张乾琦以游客身份进入缅甸后,拍下的军政统治下缅甸人生活的方方面面,宗教、贫穷、改革、军队、死亡,“我不知道谁在看、谁在听”,拍摄是在无处不在的检视和控制下完成的,平静的画面记录下了看不见却闻得到的恐怖。

  在女修道院的庭院里,张乾琦讲起了画面之外的故事。

  “恐怖一直都在”

  东方早报:为什么选择去缅甸?

  张乾琦:做完《国家地理》关于朝鲜的报道以后,他们问我还想去哪里,我说就那缅甸吧。在整个东南亚,现在很少有缅甸这样的地方。它被长久地关起来,当然现在有一些地方也慢慢打开了,谁都可以去,但是观光客能去的地方还是有限的。我前后去了8次,第一次是2007年,有4次是自己去的,有4次是为了《国家地理》的工作。

  对这个报道,我定的题目是《1984?B》,我读了很多乔治?奥威尔的书,有很多启发。台湾的戒严直到1987年才结束,戒到后来已经麻痹了,都不知道还有这回事,大家有一种自我检查的(自觉),只要是文字、印刷的东西都要送审,审完回来再改,要不然就关门。所以作为一个台湾人,这个部分对我来讲,都不难理解。

  东方早报:在展览简介的最后你写了两句话,“我总是觉得有一个影子在跟着我。老大哥总是有着不少的小兄弟。”那是什么样的“影子”?

  张乾琦:这种恐怖很难被拍出来,但可以感觉得到。你知道有人在盯着你,他们有时候就是让你知道,你被监视了。不确定的时候,你可以走路,(假装)掉一张纸,看有没有人把那张纸捡起来。

  东方早报:你用了多少时间来摆脱这种恐怖?

  张乾琦:恐怖怎么摆脱我不知道,它一直都在。去之前我在就想,带着这些东西(相机等)到时候怎么解释。这种恐怖不是用刀、用枪对着你,那里的恐怖有时甚至只是一根漆成红白相间的竹竿。我们开车去北部,沿路有非常多的路检,那些人穿着军服、嚼着槟榔、拖着拖鞋,你就得乖乖地在竹竿前面停下来,想绕过去吗?他们马上抄起对讲机,下一个关口,绝对过不了,只有这一条路,没有其他路可走。

  照片中那些舞台上的女孩子,是不能拍照的,每个人都有价格。当时我们是十几个人去的,在曼德勒的一家酒店看“表演”,一个朋友认识老板,所以先去跟老板讲好。老板代表的是谁呢?老板可以过来让你删照片甚至报警,因为“跟旅游的目的不符”。

  还有一次,我去南部三角洲,一个和尚带着我半夜上了一个小岛,结果第二天就有人来问。我们租了船,马上就有几个英文很好的人上来,跟了我们一天。晚上回到岛上,在镇上找了一个旅店。 他才坐下而已,柜台就有人来找,说是有宗教部门的人找他。他第一反应是摘掉、擦掉身上不应该有的东西。30分钟以后,他回来了,全身的皮肤好像都发白了??他是真的吓坏了。他们说他不能跟一个外国人住一个房间,他要去庙里住。

  东方早报:这些帮助你的人后来有没有麻烦?

  张乾琦:我会特别注意这个部分,不要给他们带来危险,毕竟我们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但是他们还生活在那里。出版的时候,我会特别注意照片,不能被看出来是谁,是在哪里拍的。至少到现在为止我没有接到他们的Email。

  “现实很难只有一面”

  东方早报:你拍了很多缅甸的年轻人,他们跟父辈有什么区别?

  张乾琦:我去过很多部门,在那里很难看到20到40岁之间的人,他们要么在坐牢、要么被驱逐、要么就是被杀害了。我拍的那些年轻人很多都只关心于他们的电子游戏。

  东方早报:去年以来阿拉伯世界争取自由的革命,对缅甸有影响吗?你觉得他们会不会也掀起这样的革命?

  张乾琦:缅甸政府把大学全部搬出了城市,人们要再聚集起来很难;另外在那里5个人以上的集会就是非法的。

  缅甸过去也有过大规模的游行,但是在我的照片里面没有。唯一一张有警察开车过去的,是从车窗拍出去的。我知道那里曾经发生过游行,我叫我的司机开车过去,他们就出现了。我不是拍新闻照片的人,虽然我以前在报社工作。那种表面上看起来平平的,其实是另外一种真实。现实很难只有一面。

  东方早报: 缅甸是一个佛教国家,佛教中关于非暴力的教义,是否让缅甸人更易接受军政的控制?

  张乾琦:这是一个原因。当你不知道你的下一顿饭在哪里的时候,宗教或者其他的就要放到第二位了。在市中心,准确地说,真的是什么都没有。

  东方早报:这组照片几乎拍下了缅甸社会的各个方面?

  张乾琦:选择什么样的位置、什么样的快门、什么样的光圈、什么样的角度,都是主观的。我的照片都是我在缅甸经历的事。我一般会在一个地方住几个星期,但不会呆很长时间。因为我不是白人,所以会比较方便,有时我还会穿上当地人的服装。

  有一些东西是游客看不到的,比如夜里行军的军人、艾滋病医院、因飓风受灾的居民,很多东西是政府不想让人看到的。

  东方早报:拍摄完成以后,有没有再回缅甸?

  张乾琦:自己的时间不够用,但是我也需要买米,所以会签一些工作,同时慢慢做一些累积,毛主席说,革命比命长。那组黑白的九张照片,是我2010年再回去(缅甸)的时候拍的,那次主要是去做录音和录像。拍得很慢,有时候几天,有时候几个礼拜。

  后记:佩皮尼昂是个小城,晚上再见张乾琦是在同一桌吃饭,他把贴在身上的“小心轻放(Fragile)”不干胶纸扯下来,自嘲着:“这个是贴给记者看的,我最怕采访,私下聊天还好。如果我会说,干嘛还拍照片?!大家看我的照片就好了。”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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