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喋血----唐帝国与世界霸主阿拉伯帝国间的百年争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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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隋与唐在西域的扩张
二、唐帝国在西域的节节败退
三、大唐与大食在西域的碰撞
四、大唐的第二次幸运
五、结盟共御大食
六、蓝突厥贵族的绝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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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奔突的公牛
八、自毁长城
九、唐朝的两个致命过失
十、大食的内乱
十一、李林甫的雄心
十二、忠勇有加的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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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不信不义屠石国
十四、最佳的战争时机
十五、以民兵为主力的大食军
十六、关于唐军兵力的争议
十七、怛逻斯惨败
十八、令人触目惊心的意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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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意料之中的结局
二十、西域沦失
二十一、中国对世界历史影响最大的一场战争
二十二、吐蕃令大唐免于***化
一、隋与唐在西域的扩张
强大的突厥汗国曾一度雄踞北亚,因而招致大隋之忌。隋文帝在登位后巧施离间,致使其于583年分裂为东、西两部。西突厥先后秉国的射匮可汗和统叶护可汗均是雄才大略之主,因此西突厥一度颇为兴盛,虽不及地处漠北的东突厥强大,却仍能君临西域诸国,牢牢掌控住丝绸之路这条财富命脉。不过西突厥尽管不弱,却远非强大的隋王朝之敌,因此自建国以来,一直对中原王朝执礼甚恭,双方关系融洽,泥撅处罗可汗向隋称臣,射匮可汗更是为大隋所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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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炀帝即位后,为了将西域彻底纳入版图,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成绩斐然。609年,大隋灭掉吐谷浑,在该地设立四个郡县,其中鄯善和且末二郡已然西探入今新疆境内,扫清了中原通往西域的门户,为日后经营西域铺好了根基。之后隋炀帝又统军大举西巡,在大隋的威压下,高昌、伊吾、吐屯设等西域数十国的国王(或使臣)皆来朝觐,杨广在张掖大会诸藩,大扬中华国威,之后还设立了专门负责接待西域各国使臣的西域校尉。众藩国慑于隋朝的声威,“献西域数千里之地”(《北史》卷12),大隋疆域向西大幅扩张。610年,隋朝正式设立伊吾郡,从而进一步铺平了深入西域的道路。612年,随侍在杨广身边四年之久的高昌国王麴伯雅归国,并下令国内改易服色,自此也正式向大隋称藩。
隋炀帝高瞻远瞩,雄心勃勃,其诸般举措均流露出有将西域完全纳入中原版图之志。可惜隋朝统治时间较为短暂,尽管已经在西域打开了局面,但其军事重心很快便转向了辽东,之后便是因三次倾国征辽而导致的天下大乱,结果大隋直至亡国,再也无暇西顾,统一西域的大业半途而废,着实令人叹惋。不过尽管大隋对西域的有效管辖范围仅扩张到且末、鄯善、伊吾一线,西域的广大地区仍在西突厥的统治之下,但隋炀帝的这些付出却并没有白费,已经为之后唐帝国入主西域铺平了道路。
隋臣李渊造反后,在东突厥的帮助下攻占了长安,正在扬州拱卫隋炀帝的骁果军将士的家眷皆在长安一带,一时军心大乱,皆思北归,炀帝不允,欲“保据江东”(《资治通鉴-唐纪一》),其亲信近臣宇文化及趁机煽动兵变,杀死杨广,自立为帝,大隋骤然亡国。在杨广死后,天下彻底大乱,群雄争鼎,得到东突厥襄助的李阀趁机扫平群雄,唐朝便登上了历史的舞台。不过弱小的唐朝一直受到东突厥这个宗主国的欺压凌迫,苦不堪言,直到630年才趁其内乱,与叛离东突厥的薛延陀联手灭之,并瓜分其故地。灭东突厥后,唐朝周边再无强邻,遂开始着力向西域渗透。
要说这唐朝的运气(尤其是唐太宗的运气)确实相当好,就在中原变乱,隋、唐交替的这些年中,西突厥同样内讧不绝,国力逐渐衰弱。不过由于唐朝的国力和军力均远不及隋朝强大,统叶护可汗仍然一改先前对大隋的臣服,于619年向唐遣使,并自此与唐达成了平等外交。然而统叶护可汗在统治末期用政苛猛,部属多有不满者,国中叛乱迭起,国势进一步衰退,等李世民在626年上台时,已经远远不复昔日之强。贞观初年(628年),统叶护可汗为其伯父所杀,国中贵族争立,西突厥陷入了大规模的内乱之中,很快便四分五裂,数方势力间爆发了旷日持久的大战,内耗严重,原先被迫依附的西域诸国和铁勒各部也纷纷叛离,曾经雄踞西域的强国迅速由盛转衰,这也正是唐帝国后来得以轻松夺占西域的主要原因。
西突厥贵族间的大规模内讧持续了十年左右,到了639年时,已形成两支势力对峙,均分西域的局面,其中一支势力是唐朝一直支持的乙毗沙钵罗叶护,另一支则以始毕可汗之子欲谷设为首,欲谷设自封为乙毗咄陆可汗。641年七月,大唐将乙毗沙钵罗叶护正式册封为可汗,旗帜鲜明地为其撑腰造势,然而仅仅几个月后,乙毗咄陆可汗便取得完胜,斩杀了乙毗沙钵罗叶护,得其部众,西突厥的内战暂时告一段落。
唐朝这次押错了宝,得罪了胜利者咄陆可汗,欲谷设深恨之,因此一统后复兴的西突厥汗国与唐交恶,西域诸国与中原的联系被其阻断,大唐对西域的渗透计划至此已然遭逢重创。然而西突厥的兴盛却转瞬即逝,642年,咄陆可汗不顾国内暗流涌动,部属皆有叛意,强行率部攻打唐朝,但在关键时刻,大将胡禄屋突然招聚左厢诸部叛反,“举兵袭咄陆可汗,多杀士,国大乱”(《新唐书》卷229,下同)。咄陆可汗众叛亲离,统治轰然坍塌,等他弃国逃到石国时,已然“左右亡去略尽”。据《册府元龟》卷967记载:“唐贞观十五年咄陆可汗为部下所废”,此后西突厥群龙无首,乱作一团,唐朝趁机迫降了不少部落,侵吞了天山南路地区,势力扩张到葱岭以西、波斯以东、阿姆河以南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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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咄陆可汗被部下推翻后,西突厥缺乏一个能够服众的强者为汗,名义上的乙毗射匮可汗无力驾驭局面,诸部彼此争斗不休,西突厥汗国成为一盘散沙,唐帝国趁机进一步蚕食其地。651年,阿史那贺鲁坐大,自立为沙钵罗可汗,再次结束了西突厥的内乱。然而在历经多年内乱,权力屡遭暴力更迭之后,西突厥王庭的威严早已荡然无存;而缺乏一个在法统上能够服众的可汗,更是令其统治根基摇撼不稳;再加上多年内战导致国中各部相互结下血仇,矛盾深重,难以调和,因此阿史那贺鲁尽管精明强干,却也终究无法力挽狂澜,阻挡帝国崩解的潮流。大唐趁机对诸部族挑唆分化,还大力支持真珠叶护等反叛势力坐大,阿史那贺鲁焦头烂额,统治最终难以为继。
到了657年,西突厥的内乱进一步加剧,沙钵罗可汗在与唐朝敌对的同时,内部也已经人心离散。太宗见良机已现,便以苏定方为帅,出动重兵攻入西域,击败贺鲁,其麾下部落大半降唐,之后剩余的西突厥部落继续内讧,最终也大多被迫依附唐朝。661年,西突厥汗国彻底消亡,唐帝国几乎将其故地尽数化做了羁縻州,还趁势灭掉了二十余个西域小国,并在其中一部分地域上设立州县,将其真正纳入了版图。
由于此时并无其它强国争抢,幸运的唐朝一度掌控西域达十余年之久,也因此给后世留下了开疆扩土、国富兵强的假象。其实唐朝在灭亡西突厥的过程中并未打过真正的硬仗,主要是靠对方内乱并自行崩解才得以成事,情况与之前趁虚灭亡东突厥和薛延陀完全一样。换言之,大唐接连取得的这几次胜利其实都有些投机取巧,唐帝国的军事实力和国力也远不足以驾驭这一大块靠好运气得来的土地,这也正是唐帝国于七世纪下半叶在各个方向上频频惨败,失土无数的原因所在。后来这些侵夺大唐领疆的势力基本分为两类,一类是大唐的羁縻区中那些缓过劲来的亡国部落,另一类则是像吐蕃这种后来崛起的强邻。
二、唐帝国在西域的节节败退
当西突厥因内乱而于659年自行崩解之后,唐帝国在七世纪中叶接管了西域大部,并一度在这块广袤富饶的土地上称雄,然而当吐蕃迅速崛起后,唐朝便再也无法独占这块西突厥故地,西域一度呈现出唐、蕃两家苦苦争夺的态势。
唐廷于659年扶立了阿史那弥射和阿史那步真二人,担任新成立的昆陵、?池二羁縻都护府的都护,受安西大都护府统领,做大唐羁縻控制归附的西突厥各降部之工具。不久后大食势大,尽踞波斯本土,对大唐在西域的势力构成了严重威胁,唐朝迫切需要扶持一个马前卒来遏制对方,因此又在西域增设了月氏都护府,以吐火罗阿史那氏叶护可汗为都护。为了操纵、辅助这三个都护府,唐廷还在西域设立了安西四镇,驻扎了大量唐军,受安西大都护府直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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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大唐国势日衰,军队的战斗力也越来越差,对周边各藩属渐渐无力控制。662年,龟兹在吐蕃人的扶助下脱离了唐朝的羁縻统治,此事也可以视为唐、蕃军事冲突的开端。唐廷闻讯大惊,急遣勇将苏海政统军前往镇压,苏海政令阿史那步真和阿史那弥射二人率部从征,可却在途中冤杀了弥射,一时间西突厥各降部群情激愤,大唐的政治威信剧降,西域各国、诸部尽皆恨怨不平。据《册府元龟》卷449记载:“由是诸部落皆以兴昔亡(弥射)为冤,各有离心。”弥射部将阿史那都支率众立反,自封为西突厥可汗,并“收其余众,附于吐蕃”(《资治通鉴》卷201),大唐的昆陵都护府自此废置。662年十二月,阿史那都支出兵为弥射复仇,攻陷庭州,杀刺史来济。667年,被唐廷以高官厚禄笼络住的阿史那步真死去,其部下李遮訇马上顺应诸部人心,叛离唐朝,和阿史那都支一样依附了吐蕃,?池都护府自此亦废。
这两大都护府之所以背离大唐,自是因为唐朝薄待藩属,失却人心;可其之所以敢于脱离大唐,则是与唐军的孱弱分不开地。662年苏海政出兵镇压龟兹易帜时,遇吐蕃军竟不敢交手,反倒拿军饷去贿赂对方,以换取对方放自己一条生路,其无能无耻简直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周边各藩属无不侧目,自此均知吐蕃才是更值得投效的宗主国。
苏海政贿敌逃遁,签订城下之盟,后果十分严重,西域诸部此后纷纷叛离唐朝,四镇大半易手,吐蕃则气焰大张,更不将大唐放在眼中。等到唐朝控制西突厥降部的两大支柱倒戈后,唐朝更是节节败退,自此在西域衰落,再也无力与吐蕃相抗。大势所趋之下,很快地处要冲的吐谷浑也易帜投蕃,唐朝对此束手无策。
大唐的弱小和面对强国挑战时的软弱助长了吐蕃人的信心,670年四月,吐蕃彻底和唐朝撕破脸皮,挥师大举进攻西域。蕃军首先轻松击败了边境上与自己对峙的唐军,继而攻陷了大唐十八个羁縻州,又挟于阗一道攻陷了拨换城(原属龟兹),大唐在西域的根基安西四镇被迫罢废。为了挽回颓势,唐廷抽调了十余万精兵(“师凡十余万”----《新唐书》卷230),由名将薛仁贵统领,于670年发动反击,与吐蕃战于青海大非川,结果薛帅全军覆没,十余万将士“一甲不归”(《全唐文》卷212)。在青海发生的这场大惨败严重影响了西域的局势,此后大唐在西域更是全面败退。然而唐帝国不甘心就此放弃西域,于678年又抽调了十八万大军,与吐蕃再次决战于青海,结果唐军又一次大败亏输,伤亡惨重,在西域的羁縻府州统治自此开始全面崩解。
到了679年,唐帝国北面的东突厥降部发起了如火如荼的复国运动,唐帝国成功镇压了前两次,但第三次大起义却彻底掀翻了大唐在漠北的统治,后东突厥汗国横空出世。北亚的乱局同样严重影响到了西域的局势,西突厥各降部见大唐羸弱,东突厥复国成功,皆受到鼓舞,蠢蠢欲动。暗流很快就变成了激流,由于大唐的安西都护杜怀宝“失蕃戎之和”(《新唐书》卷111),在682年激起了阿史那车簿的反唐起义,西域局势变得一片混乱,幸好金山都护王方翼表现出色,击败了阿史那车簿,西域局势才暂时安定。
然而历史的潮流此时已无法遏止。685年,他匐又招聚诸部起事,共反大唐。唐廷封阿史那元庆为昆陵都护,令其统率剩余的西突厥降部前往镇压,结果讨伐军大败,“元庆没贼,四镇尽沦”(《旧唐书》卷97)。686年九月,唐廷又册封阿史那斛瑟罗为?池都护,带着西突厥十姓中还剩余的依附部落攻打他匐。这次阿史那斛瑟罗打了个大胜仗,据《全唐文》卷165中刊载的《达奚思敬碑》记载:“拔碎叶、疏勒、于阗、安西四镇皆如所请”,安西四镇一带重新被唐朝羁縻控制,?池都护府也重新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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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打了“孩子”,“大人”自然便会出面。吐蕃旋即便出兵进攻安西四镇,大破附唐的西突厥降部和大唐援军。686年十一月,武则天下诏再弃安西四镇,唐朝势力再次大步退却,吐蕃则乘胜大举东进,在攻入西州后,又攻入瓜州常乐县,切断了唐朝腹地与安西四镇间的重要通道莫贺延碛,还兵临沙州敦煌县,唐朝在安西地区的统治至此已彻底土崩瓦解,连河西诸州也岌岌可危。
更糟的是,到了685年前后,后东突厥汗国的西征大军也加入了西域争夺,唐朝的羽翼阿史那斛瑟罗和其背后撑腰的西域唐军与吐蕃和后突厥两大强国共争西域,很快就力不能支。阿史那斛瑟罗屡战屡败,失地丧民,被迫于690年逃回长安,其麾下附唐的西突厥降部也尽数遁入内地,?池都护府再次废置。据《资治通鉴》卷204记载:“西突厥十姓自垂拱(685~687)以来,为东突厥所侵掠,散亡略尽,?池都护,继往绝可汗斛瑟罗收其余众六七万人,入居内地”,此后西域核心地区为吐蕃和后突厥所瓜分,吐蕃夺占了龟兹、疏勒、于阗三镇,后突厥则占据了碎叶,大唐的安北都护府自此解体。不过西突厥十姓之地此次却未被瓜分,仍然在名义上受唐朝的羁縻控制,这全靠向唐称藩的突骑施实力甚强,凭一己之力与蕃军和突厥人连番大战,保住了自己的家园。
为了扭转败局,唐帝国又策划了一次大反攻,于689年集结重兵,与吐蕃人在弓月城西南的寅识迦河旁大战,结果十余万唐军大败亏输,死伤无算,此后大唐在西域更加式微。不过到了691年,情势突然有所好转,与唐朝结盟的突骑施凭借一己之力大破后东突厥远征军,从其手中夺取了碎叶。692年,吐蕃陷入激烈内斗,王孝杰趁机将其击败,并借突骑施夺回碎叶之势复夺了剩下的安西三镇。
吐蕃的内乱和突骑施的出色表现,令唐朝在西域节节败退的势头暂时缓解,西域此后又陷入唐、蕃相争之势,双方各自操纵支持一部分西突厥部落展开争夺,有时甚至还亲自披挂上阵。696年,唐帝国在素罗汉山前又折兵十余万,接连而至的四场大败令唐朝先后在吐蕃手下丧师四五十万,此后完全失去了还手之力,战线节节败退,大片领疆被吐蕃侵夺。幸好在695至699年间,吐蕃国中爆发了大规模的内讧,主战最力,用兵如神,数次大败唐军的优秀统帅钦陵被杀,势力庞大的噶尔家族被灭,吐蕃帝国元气大伤;而年轻的新赞普弃都松急于扫清噶尔家族余党,收拾钦陵被杀后人心浮动的残局,稳固自己的统治,一时无心伐唐,这才肯在明显的战略优势下与大唐暂且休兵。
此时大唐的国力羸弱不堪,外患难以招架之际,国中还有内忧,自然更是乐得吐蕃不来攻打,于是两国很快便达成默契,暂歇兵戈,并暂时对西域重要地区进行了分割----吐蕃取河源地区,唐则保留四镇和十姓。不过这场和平没能持续多久,双方很快便重新展开领土争夺,然而此时的吐蕃已然失去了“战神”钦陵,军队实力也因内战而削弱不少,虽然仍能在大唐面前占据上风,却再也无法如先前般十几万十几万地歼灭唐军了,因此唐朝在联合强悍的突骑施后,在西域一时尚能够苦苦支撑。
用宏观的视角来看,自贞观末期,开国时的锐气方过时,唐朝就已经走上了衰落之路,军队的战斗力日渐降低,至660年时已然孱弱不堪,因此在660至710这半个世纪中败仗连连,一直饱受吐蕃的欺压,这种被动局面直到一代雄主李隆基秉政后才得到改善。然而随着大食自八世纪初开始大举推行河外扩张计划,加入了西域争夺,唐朝在西域所剩无多的土地又被其抢占大半。随着东扩计划的成功推行,大食后来居上,逐渐在中亚居于统治地位。到了八世纪中叶时,西域的局势已然变得异常混乱,呈现出吐蕃、唐、大食三方鼎足相争的复杂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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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大唐与大食在西域的碰撞
大食的领疆横跨亚、非、欧三洲,乃是当时世界上的头号强国。651年,大食击垮了宿敌波斯,尽得其地,占据了伊朗高原,波斯国王卑路斯投奔唐朝,希望借兵复国,但大唐未敢出兵。就在651和652两年中,大食曾两次对唐遣使,在《册府元龟》卷970中,将此事记为“大食国始遣使朝贡”,其实这只是中原史官们自高自大的说法,当时的大食比唐朝更加强大,又怎么可能自降身价,像那些弹丸小国一样突然跑来朝贡呢?事实上,大食这两次对唐遣使,属于对等通使的性质,其目的也并非前来讨好唐朝,而是试图通过外交手段,让唐帝国放弃对波斯残余势力的支持。不过尽管唐廷不愿与大食为敌,也无力出兵远至波斯,却并未卑躬屈膝,从唐史中并无与这两拨大食使臣接洽的记载来看,似乎对大食使者的态度还颇为冷淡。笔者认为,可能是唐廷此时已经感到大食对自己在西域的统治构成了威胁,因此对其颇怀敌意。
在之后的二十多年中,大食首先巩固了自己在波斯故地上的统治,继而便开始向西域扩张,向东驱逐唐朝的势力。唐帝国尽管在西域设置了羁縻府州,却无力出兵到葱岭以西,只能在口头上对属国做一些空洞的政治声援,大食对此根本视如不见,照样步步紧逼,大唐的势力范围节节败退,至此方知一味妥协亦难以媾和,退缩也无法维持既有局面,遂一面大张旗鼓地支持波斯的复国运动,一面大力扶持吐火罗的阿史那叶护可汗,让这个马前卒替自己抵挡大食的东进步伐。
不过唐朝的努力却并无成效,667年,齐雅德挥师攻入吐火罗,逐走唐朝册立的波斯王;674年,大食又攻占了康国(唐朝的重要属国)的都城撒马尔罕,这实质上是在向大唐挑战。其实此时唐朝在西域的败象已显,幸亏大食国中内乱,吐蕃又兴起掣肘,唐朝才避免了此时就与大食决战。总体来看,双方在这段时期中尽管斗法激烈,却并未直接交锋,冲突还未到白热化的程度。然而到了680年时,大食竟突然向唐朝遣使“献方物”,次年又再次遣使馈赠礼物,态度遽转友善。此次大食之所以主动伸出橄榄枝,是因为此时国中的政争异常炽烈,诸方势力夺位,乱作一团,之前咄咄逼人的攻势被迫有所收敛。最终呼罗珊总督布开尔的政敌末换一世取胜,成为新的哈里发,于是呼罗珊省变成了大食新国主意欲铲除的割据势力,自保不暇,再也不敢对外树敌,大食的河外扩张事业至此完全停顿。
对于唐朝而言,这实在是缴天之幸。此时的唐帝国正在河陇地区与吐蕃激烈争夺,而且屡战屡败;北线又被刚刚复兴的后东突厥打得焦头烂额,全国近四分之一的领土刚刚丢失,国家的整体情况异常窘迫;如果大食此时再插上一足,唐朝的处境根本不堪设想。也正因如此,唐、食双方一拍即合,于680年之后放缓了在西域的冲突。
四、大唐的第二次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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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大食这个比吐蕃更为强大的竞争对手暂时退出了西域争夺,但唐朝的日子仍不好过。在吐蕃的不断打击下,唐军节节败退,在西域的局面一日不如一日,幸好吐蕃在696年前后也爆发了大规模的内讧,实力大损,一时间采取守势,大唐才缓了一口气。然而弱者肯定会受气挨打,在之前的十余年中,唐朝始终饱受吐蕃的欺压,好不容易撑到吐蕃内乱,压力缓解,可大食国内的局势却又重归稳定,于是唐帝国在696年刚刚惨败于吐蕃之手后,便马上又遭遇了大食东进的冲击。
从七世纪末开始,大食采用了更为积极的姿态参与西域角逐,全面入侵唐朝的岭右领疆。706年,大食名将屈底波出任呼罗珊省的新总督,并兼任帝国在远东地区(即西域)的远征军统帅,并奉命在中亚推行“圣战”。屈底波上任伊始便对河中地区发动了大规模进攻,意在取代唐朝在这里的宗主地位,九姓昭武联兵拒战于那密水上,结果大败而回,重镇沛肯城失陷,安国被迫请降。大食随即长驱直入河中,唐朝西疆的屏障----最忠心的羽翼吐火罗遭到毁灭性的打击,于709年为大食所灭,其残余力量逃至荒残一隅,自此渐渐衰微,大食则尽踞其地。
711年,新崛起的北亚强国后东突厥出动重兵西进,试图在西域分到一杯羹,首先重创了唐朝的羽翼突骑施,继而又剪灭了黠戛斯这个唐帝国在西域的得力爪牙,大唐在西域的势力进一步遭到重创。然而就在711当年,后东突厥的这支西征大军在进至铁门时,遭到了大食军的迎头痛击,这些在与大唐及唐朝藩属国交锋时频频大胜的突厥兵在遇到大食军后,立时变得不堪一击,大败而逃,自此再也不敢参与西域争夺。此次大食击退后东突厥的势力,极大地挽救了唐朝在西域的危局,连大唐的盟友突骑施也因之得以重振。
在711年之后,西域重新成为了大食、唐、吐蕃三国交锋的舞台。大食在击败突厥人后趁胜东进,于711当年大举进攻康国,很快便围住其都城撒马尔罕猛攻。康国急向宗主国大唐求援,然而尽管康国是当时河中地区最强盛的国家,得失举足轻重,但弱小的大唐畏惧大食如虎,仍然不敢出兵救援,康国只得转而向石国求救,石国仗义赴援,与强大的大食军激战,不出意料地大败而回,康国后来也被迫臣服大食。康国和安国均是唐朝丝路贸易的主要承担者,二者沦失给大唐的商贸带来了沉重的打击。712年,屈底波兵分两路再攻河中,一路征发诸属国兵进攻石国,虽然取胜,不过未能克其都城;另一路则由大食军亲自攻打大唐在中亚的重要属国拔汗那(即汉时的大宛),陷其都城,拔汗那国王逃至安西都护府,向大唐求救,唐朝仍然不敢出兵与大食硬抗。不久后,唐军乘虚攻下了拔汗那的都城,不过旋即又丢失,此后该城便一直为阿拉伯人所占据。
自711年前后开始,大食的“河外扩张”战略发生了根本变化,如果说之前对大唐西域控制区的攻击还只是限于劫掠性质,此时已然转为长期占据,意在彻底夺占唐朝葱岭以西的领土。屈底波攻势凌厉,所向披靡,在河中连年攻城掠地,大唐的势力范围步步后退,双方的对峙线由乌浒水一直向东推进到了药杀水,阿母、锡尔两河流域的众多藩国先后被大食所征服。在这段时间中,唐帝国一味退让,并无任何有效的应对措施,一系列软弱昏聩的表现令众藩国侧目,自此便再也无法号令西域。
713年时,大食再次对唐遣使,此次大食使者神情倨傲,拒不行礼,与之前对等通使时尚肯循礼而拜大不相同,颇有以宗主国上使自居的意味。在《旧唐书》卷198中,史官将此事记为:“开元初,遣使来朝,进马及宝钿带等方物。其使谒见,唯平立不拜,宪司欲纠之,中书令张说奏曰:‘大食殊俗,慕义远来,不可置罪。’上特许之。”逞言语之快,将大食贬低为不识礼仪的蛮夷、前来朝拜大唐天子的藩属,其实这些都不过是史官的意淫之词罢了,尤其是将“平立不拜”的原因解释为大食使者不识礼仪,就更是瞪眼胡诌。大食是文明程度极高的国家,阿拉伯文明绝不逊于黄河文明,大食之前也曾与唐朝通使数次,皆能依平等外交的礼节向唐皇行礼,怎么这次就突然变得“殊俗”,不识礼仪了呢?事实上,在很多朝代,都有不少偏远的小藩国前来朝觐,但即使是这些蛮夷之国的使者,朝见时也会被预先告知适当的礼节,绝不会因风俗不同就任由其失礼于朝堂之上,因此《旧唐书》中的这个说法显然是经不起推敲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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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食使臣此次之所以立而不拜,让唐朝君臣下不来台,其原因可谓昭然若揭。一个国家的国际地位全靠军事实力来维系,真正影响双方外交礼数的,唯有双方的国力对比和两国间战争的胜负结果。大食在西域连战连捷,使者的态度自然就变得倨傲强硬;而唐玄宗之所以最终对这种轻蔑举止采取了容忍的态度,也是基于唐军不是大食军的对手,此时正在西域节节败退这一现实。可笑大唐史官们巧言令色,非但试图遮掩大食挟胜骄横,唐朝忍气吞声这一现实;还试图自欺欺人,营造出大食对唐朝俯首称臣的假象。事实上,大食做为一个国力、军事实力、扩张能力都凌驾于大唐之上的首席强国,根本就不可能“慕义”前来,向自己的手下败将朝贡。据阿拉伯史料记载,大食的专国权臣哈贾吉曾经向麾下两名大将(屈底波和Muhammad bin Qasim)许诺,谁先攻入中国本土,等到彻底占领全境后,便封其为中国总督,显见除了夺取西域外,大食高层此时还有进一步彻底攻占整个大唐的雄心,这样一个国家又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向唐朝垂首臣服呢?
此后屈底波继续东扩,由于唐军的实力远逊于大食军,传统的领疆被大幅侵吞。原本屈底波还要抢占更多的土地,甚至攻入大唐本土,但唐朝素来运道惊人,每当力不能支或陷入僵局时,对手就会陷入内乱。到了714年,正当唐帝国无力招架屈底波的攻势,处境艰危之时,重用屈底波的哈贾吉暴卒,屈底波失势,不久后被逼反,很快就兵败被杀。哈贾吉的死引发了大食国内的又一轮严重内耗,尤其是导致河中地区的远征军元气大伤,一时无力东侵,唐朝才侥幸逃过一劫,否则按之前屈底波势如破竹的情势来看,唐朝在西域的剩余势力多半会被其迅速瓦解。
五、结盟共御大食
大食东进步伐的暂歇给唐帝国提供了喘息之机,在这段时间里,唐玄宗改革兵制,大唐西北边军的战斗力大幅提升,仅最精锐的数万安西唐军而言,战斗力已然位居世界前列,也达到了唐帝国自身军队的巅峰时刻,甚至已经能和吐蕃军互有攻守,虽然在西域仍处下风,但在河陇战场上已然略略占优。然而大食终究是当时世界上的头号强国,兵甲犀利,战法成熟,无论是精兵的数量还是质量,都远在唐帝国之上,因此玄宗虽然有意转守为攻,并在开元初年先后发动了以阿史那献、郭虔?为主将的两次西征,却都以惨败而告终。
在悍将屈底波反叛、被杀事件中,大食东部行省呼罗珊地区的实力大损,继任的呼罗珊总督、屈底波的旧部下色雅尔用兵也远不如他的老上级,这让大食在西域的扩张步伐一度变得十分迟缓,唐朝虽然无力进取,却得以与大食在西域反复争夺。当然,纵然是已经大大衰弱后的大食偏师,也非唐朝所能独自抗拒,唐帝国此时之所以能顶住大食的攻势,主要还是因为在西域并非孤军而战,得到了西域诸国(尤其是突骑施)的大力支持。
由于大食强迫西域诸国改奉***教,又常对属国横征暴敛,课以高昂的税金;而唐朝的实力较弱,又在大食和吐蕃的压力下左支右绌,已经毫无将各属国化做郡县的野心,只是要求其在名义上归附即可,诸国其实还是完全自治,因此起初有大量的西域属国依附于唐朝,帮助唐军抵挡凶悍的穆斯林战士。当然,众藩国也并非心甘情愿尊奉唐帝国为宗主国,毕竟没有谁会愿意给自己找个主子,高高在上地呼来喝去。在西域诸国、诸部心目中,唐帝国和大食都是外来的征服者,本质上毫无分别,都是不受欢迎地,只是两害相权取其轻,才选择较弱的唐帝国投靠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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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蓝突厥贵族的绝响
西突厥和东突厥一样,都是以阿史那氏正统的蓝突厥贵族为统治阶层,并由其奴役统治异姓突厥(非阿史那氏的突厥部落)。这种不平等的政治结构自然令广大异姓突厥深怀不满,东、西两突厥汗国频频内乱,最终各自亡国,其实与此均大有关联。到了七世纪下半叶,正统的阿史那氏一脉已然式微,异姓突厥后来居上,可唐廷却仍然在西突厥故境内支持阿史那氏对异姓突厥的统治,希望借重西突厥汗裔的传统威信来稳定西疆局势,然而此时的西域强敌环伺,阿史那氏这种腐朽的力量根本无能应对,因此该政策是严重不合时宜地。
唐朝很快便尝到了秉持这个愚蠢决策的苦果。在662至687这二十多年间,大唐在西域丧师失地,日益困窘。等到687年阿史那斛瑟罗惨败,率部退出西域,?池都护府沦失之后,大唐在西域的局势已经非常不利。就在这一关键时刻,突骑施这个异姓突厥挺身而出,力挽狂澜,拯救了唐朝在西域岌岌可危的局势。
突骑施首领乌质勒原本是阿史那斛瑟罗的下属,在阿史那斛瑟罗率部败逃之后,他便率领着异姓突厥与吐蕃人和后东突厥军浴血奋战,战绩显赫。据《太平寰宇记》卷196记载:“元珍等率兵讨突骑施,临阵战死,骨笃禄天授中病卒。”阿史德元珍是后东突厥的擎天重臣,大军统帅,连他都战死沙场,可见后东突厥军在此役中败得极惨。在凭一己之力击败突厥人之后,乌质勒又于691年夺回了碎叶,接管了昔日?池都护府的全部领疆。
虽然乌质勒愿意向唐称藩,但唐廷却始终对突骑施存有打压之心,双方既迫于外部压力结盟,却又相互猜忌,有时还爆发冲突。700年时,唐廷又扶持阿史那斛瑟罗返回西域,由其控制着一些西突厥部落,与十姓中的突骑施等其它部落分庭抗礼,西突厥十姓自此分裂为二。然而大唐扶植起来的这个暴君完全不得人心,《新唐书》卷215中便记载当时“政残,民不悦”。阿史那斛瑟罗的暴政令双方的矛盾日趋激化,在703年爆发了大规模的内战,阿史那斛瑟罗大败而回,唐廷见其名声已臭,为众所弃,便彻底将其废黜,改封其子阿史那怀道为十姓可汗。然而西突厥诸部大多归心于突骑施,根本不肯尊奉唐朝这个名义上的宗主国的号令,阿史那怀道的汗位朝不保夕。唐廷见大事不妙,为了保住这个政治傀儡,被迫放低姿态,暂时停止了扶立阿史那氏的计划,转而开始和稀泥,并对突骑施大加拉拢怀柔,还于706年册封乌质勒为西河郡王,这才换取了阿史那怀道名义上的存在。
708年十一月,乌质勒病死。就在当月,其子娑葛“自立为可汗,杀唐使者御史中丞冯嘉宾,遣其弟遮努等帅众犯塞。 ”(《资治通鉴》卷209)为了应对娑葛的进攻,唐廷被迫舍弃了阿史那怀道,于当月改封实力和威望更高的阿史那献为十姓可汗,用以钳制娑葛。娑葛的才具远不及乃父,突骑施此后一度陷入低谷,最终为后东突厥大破,娑葛自己也人头落地。突骑施的这种惨淡局面一直持续到716年才开始改善,是年,一代雄主苏禄出世,此人“性尤清俭,每战有所克获,尽分与战士及诸部落,其下爱之,甚为其用具众至三十万”(《旧唐书》卷194)。在《新唐书》卷215中,也记载他“善循其下,部众稍合”,最终“复雄西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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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6年,苏禄自立为汗,此时西突厥各部名义上的可汗还是大唐册封的阿史那献,阿史那献急向大唐求援,但唐朝却根本无能为力。717年,苏禄联兵吐蕃进攻安西拨换城,其目的即是要以武力威慑来迫使唐朝认清形势,改弦更张,彻底舍弃阿史那献,转而承认自己对西突厥各部的统治权。尽管异姓突厥的坐大严重违背了唐廷的心意,而苏禄的这一系列嚣张行为更是严重藐视了大唐的宗主国权威,然而此时唐朝对强大的突骑施完全无可奈何,只好忍气吞声,承认了既成事实,还以高官厚爵对其进行拉拢,于718年拜苏禄为顺国公,719年又册封其为毗伽忠顺可汗,722年时还主动送金河公主与之和亲。
与此同时,阿史那献灰头土脸地离开了西域,最后终老长安,他的离开可以视为西突厥阿史那氏汗裔统治的最后余响。换言之,正统的西突厥历史至此已然终结,崛起于天山北部及中亚草原的异姓突厥突骑施取阿史那氏而代之,开始与唐帝国联手竟逐西域。然而由于唐廷一直不肯放弃扶植阿史那氏的打算,因此始终与突骑施存有芥蒂,这也为日后的冲突和动荡埋下了隐患。
七、奔突的公牛
与突骑施联手是唐朝所做的最正确的决策之一,因之而大大延缓了自己被逐出西域的时间。此时唐朝在西域的局面颇为被动,由于唐军大规模骑战的能力远不及阿拉伯战士,若不与突骑施联手,相互依存,结盟拒敌,根本就无法应付大食的攻势。在阿拉伯人迅猛东侵的这段时日中,全仰仗突骑施将士顶在第一线浴血而战,这才有效地遏制了阿拉伯人的河外扩张计划。
723年,大食军猛攻拔汗那,与唐朝这个宗主国之前那种无力相助,只能呆呆坐视的颓废表现不同,苏禄立即率兵驰援,击破阿拉伯军,拔汗那安然无恙。724年,大食再攻拔汗那,结果又被突骑施大破,主帅艾尔-吉拉比仅以身免,史称“渴水日之战”(《阿富汗史》P276)。727年,趁着河中诸国尽反之机,苏禄率军攻取了重镇布哈拉,将阿拉伯人一直逐至阿姆河以南地区,大食在中亚一度仅剩下撒马尔罕山这孤零零的一个据点,情势可谓狼狈万分。730年,阿拉伯人易帅,朱奈德统军去解撒马尔罕之围,结果又被突骑施大破,一万二千战士最终仅余千人……
在反抗阿拉伯人扩张的斗争中,苏禄声名大震,成为中亚各族人民一致尊崇的英雄,更被万分头痛的阿拉伯人称为“阿布-穆扎衣”,意为“奔突的公牛”,可见对其忌惮甚深。突骑施汗国在苏禄手中发展至顶峰,最盛时拥兵二十万众,在中亚举足轻重,数次击退强悍的大食军队,成为唐朝西疆的钢铁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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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有很多人认为,既然双方存在册封关系,那此时的突骑施就只不过是唐朝的一条忠犬,需要仰大唐的鼻息而苟存,于是便将这些突骑施取得的胜利的光环全都戴到了唐朝头上;还有一些人认为,大食既然连臣服于唐朝的突骑施都打不过,自然就更远非唐朝的对手,这些看法都是不正确地。事实上,突骑施的纯军事实力还在唐朝之上,之所以对唐称藩,除了番邦不重虚名的缘故之外,也是因为身处四战之地,同时承受着唐、吐蕃、大食、后东突厥四家势力的威胁,必须联合一方以求自固。其实从本质上看,突骑施和唐朝不过是相互利用、相互依存的关系,除了唐朝之外,苏禄与突厥人和吐蕃人也分别进行了和亲,还将三国贵女并为可敦(即王后),明目张胆地同时脚踩几只船,其行为明显违背了正常的宗藩关系,但唐廷却对此装聋作哑,假作不知,显见对突骑施压根儿就没有控制之力,甚至连最基本的威慑都谈不上,所谓的隶属称臣,不过是些无关痛痒的表面文章罢了。
而突骑施尽管在这数年中屡败大食,却不表示其军事实力在其之上。事实上,无论是国力、疆域,还是军队的战斗力,大食都要比突骑施强出甚多,只是因为远征军在经历了屈底波之乱后元气大伤,而继任的远东统帅又庸碌无能,再加上突骑施军确实也具备一定的战斗力,不像唐军般与阿拉伯战士的水平差得那么远,又得到了大量西域国家的助力,这才能让这支远在客地、孤军而战的大食偏师一再吃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