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底,出口退税率降到11%时,我们的一批订单就不得不放弃了。那些只有两个点利润的单子,没法做了,只有利润空间有三个点的单子,才能留下一个点利润,还能做。现在再降一次的话,我们行业大多数企业能活下来就不错了,不要说利润了。” 现在美商都是同时向中国、越南和马来西亚问价,如果我们的价格稍微高一点,订单就跑了。 一边是出口成本增加,一边是出口价格难提,所以,“现在只能用以前的利润来养着厂子。” 如果把中国家具业看作一枚硬币,那么低成本、高增长、产量和出口称冠全球,是它的正面。附加价值低、缺乏品牌、受外部因素影响大,则是它的背面。正面与背面之间,就是交织着快乐与烦恼的“中国制造”的成长历程。 2006年,中国家具业总产值达4300亿元人民币,比上年增长27.1%。其中出口部分达到174.65亿美元,成为世界第一,占全球家具贸易总额的1/5。 总量看起来很大,但当4300亿元的大蛋糕分配给5万多家企业时,日子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好过。 更明显的一个大趋势是,中国已经开始改变“重在鼓励出口”的外贸政策,以促进对外贸易的平衡和内部需求的发展,而家具业正好处在调整范围。今年7月1日起,国家对2831项商品的出口退税政策进行调整,家具、木板、一次性木制品等家居类产品出口退税下调了2%,从11%降至9%。这是家具业在连续遭遇国际反倾销调查和人民币升值压力后,在去年9月15日出口退税率由13%降到11%后,经受的一次新的阵痛。 从政策角度看,调整是必要的。 如果一个森林资源缺乏的国家,却大量出口木材,人们一定会说,那是透支子孙后代的未来。 如果一个国家,不仅自己砍伐森林,还到全世界大量购买森林资源,然后再把这些资源产出的产品卖给外国人,仅仅收取微薄的加工费,同时却要背上破坏地球资源的骂名,人们也一定会说,那实在是很不明智的选择。 而对于这样的行为,还要给予出口退税的政策优惠,注定是短期的。当中国家具业已经发展壮大起来,出口退税率的逐步下降乃至取消,是必然的。在俄罗斯,对于家具出口,不仅没有退税,还要加税。不久前,财政部税政司一位副司长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这次出口退税率的调整只有减法,没有加法。除了出口退税政策调整以外,为解决贸易顺差,国家还在研究出台一揽子政策措施,比如将环境、资源等社会成本转变为企业内部成本,解决出口商品成本虚低的问题等。 而就眼下来看,中国家具业面临着严峻挑战。 “去年底,出口退税率降到11%时,我们的一批订单就不得不放弃了。那些只有两个点利润的单子,没法做了,只有利润空间有三个点的单子,才能留下一个点利润,还能做。现在再降一次的话,我们行业大多数企业能活下来就不错了,不要说利润了。”广东一家家私集团老板这样告诉《第一财经日报》记者,“不要小看这两个点,家具出口的利润空间往往就是一两个点,很薄。” 在他看来,出口退税实际上是很多家具企业的利润部分。 “中国家具出口量大,但是生产量更大。产能压力之下,是不断的价格竞争,价格都上不去。人工费上升、原材料价格上升、汇率上升、出口退税调低,这‘三高一低’增加的成本全得靠企业内部去消化。虽说残酷的现实客观上也会加速行业整合,提高产业集中度,推动结构调整,淘汰小企业和落后企业,但这个过程很漫长,受到的制约因素太多,而目前的冲击却是直截了当的,谁都躲不过,大家都在熬。”他分析说。 对家具业来说,快乐的时光似乎总是那么短暂。去年9月之后,国家已经发布了一系列抑制木制品出口的政策,《加工贸易禁止类商品目录》将加工贸易企业以国产木材作原料生产的板材、家具等列入禁止出口之列,而目前家具企业中有近40%属于加工贸易企业。去年出口退税降低两个百分点后,家具出口增速已有所降低,今年1至5月出口85.92亿美元,比去年同期增长22.5%,低于前几年的增速。 中国家具协会表示,今年7月1日的家具出口退税率调整,涉及到家具出口的40个税号中的14个,基本是四大类,即木家具、金属家具、塑料家具和其他材料制成的家具,都由11%调为9%。从今年1至5月的出口数量看,这四种产品的出口额占总出口额的44%多一点,也就是说,中国家具业44%的产品出口退税降低两个百分点。 “影响是肯定的。家具业都是年初订货,一般是订半年的,有时候订一年的货。这次退税也没有过渡期,7月1日就执行了,这对之前签的合同就有影响。”佛山一家家具集团老板告诉记者。 此外,由于有的出口方式是国际贸易公司收购产品再集体出口到国外,这次退税调整,一方面影响到企业,另一方面也影响到一些外贸公司。 “不过,这个影响比起人民币升值,还是要小一点。广东就有一家企业反映年初订的合同,人民币升值到现在,大概有100万元的利润流失了。”家具协会的一位领导说。 但是,“只要还有利润空间,我们不会放弃出口。”这也是家具业的普遍看法。以前,家具行业的平均利润为5%到8%。对出口业务来说,两次调低退税率后,利润空间已经微乎其微。 也许有人会问,为什么不提价呢? 答案很简单,提不动。 “中国家具出口第一镇”东莞大岭山镇一家台资木业公司的老板说,现在美商都是同时向中国、越南和马来西亚问价,如果我们的价格稍微高一点,订单就跑了。 一边是出口成本增加,一边是出口价格难提,所以,“现在只能用以前的利润来养着厂子。” 对中国家具业来说,欧美的反倾销是汇率、出口退税率之外的另一重压力。三年之前,在一个月时间内,家具企业就遭遇了欧盟实施强制性环保指令和美国反倾销初裁两大“寒流”。2004年6月,美国商务部宣布对中国家具反倾销的初裁结果,中国对美国出口的木制卧室家具将被征收4.9%至198.08%不等的反倾销税。除有5家企业被征收低于10%的反倾销税率、85家被征收10.92%的平均税率外,有200多家中国家具企业被征收高达近200%的惩罚性关税。 大岭山镇的这家台资木业公司老板说,公司想做卧室家具,但这是美国反倾销的敏感产品,有198%的惩罚性反倾销税,就算有订单上门也只能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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