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论》是克劳塞维茨在总结以往战争特别是拿破仑战争的基础上写成的,全书共3卷8篇124章;另有说明、作者自序,及作者在1810年至1812年为普鲁士王太子讲授军事课的材料、关于军队的有机区分、战术或战术学讲授计划和提纲等附录,约70余万字。第一篇,论战争的性质;第二篇,论战争理论;第三篇,战略概论;第四篇,战斗;第五篇,军队;第六篇,防御;第七篇,进攻(草稿);第八篇,战争计划(草稿)。
尽管该书是一部尚未完成的著作,但由于克劳塞维茨注意运用德国古典哲学的辩证法考察战争问题,因而阐发了诸如:"战争无非是政治通过另一种手段的继续"等一系列在战争理论中引起一场革命的主要思想。
战争只能根据概然性的规律推断
克劳塞维茨在探讨战争的属性问题时认为,透过战争的全部现象就其本身的主要倾向来看,战争是个奇怪的三位一体:暴烈性的要素,使战争成为一种盲目的自然冲突,概然性和偶然性的活动,使战争成为一种自由的精神活动;作为政治工具的从属性,使战争成为一种纯粹的理智行为。这三个方面,分别主要同人民、统帅和它的军队以及政府有关。他说:"这三种倾向像三条不同的规律,深藏在战争的性质之中,同时起着不同的作用。"(《战争论》,第1卷,46页,商务印书馆,1982,以下凡引自该书只注明卷次和页码)
他在探讨战略和战术区别的问题时指出:"战术和战略是在空间上和时间上相互交错,但在性质上又不相同的两种活动,如果不精确地确定它们的概念,就不可能透彻地理解它们的概念,就不可能透彻地理解它们的内在规律和相互关系"。(第1卷,110页)
他还在把所谓绝对战争和现实战争联系起来考察的基础上指出,由于在纯概念的抽象领域里:所思考的对象"是一场自行其是的、除了服从本身内在的规律以外不受任何其他规律约束的那些力量的冲突",(第1卷,28页)因而它导致了战争的行动在经常不断的相互作用下趋向极端。
要根据概然性的规律推断战争,必须依靠情报。他指出:"情报是指我们对敌人和敌国所了解的全部材料,是我们一切想法和行动的基础。(第1卷,93页)由于战争是一种敌我双方互相欺诈的行为,一方为取胜对方,总要千方百计地隐蔽真实企图,制造出种种假象,互相诱骗,因而使得在战争中所获得的情报中,往往有很大一部分是互相矛盾的,更多的是假的,绝大部分是不确实的。
他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揭示了战争的特性:首先,战争是充满危险的领域。战争是充满着艰难险阻的活动,当一个人接触到程度不同的危险时,只具有普通的勇气是不够的。要在各种困难的条件下泰然自若,就必须具备巨大的、百折不挠的、天生的勇气、强烈的荣誉心或久经危险的习惯。
其次,战争是充满劳累的领域。在战争中,劳累是暗中束缚人的智力活动和消磨人的心理状态的许多因素之一。要想不被劳累所压倒,就需要有一定的体力和精神力量。为此,指挥官应要求军队和部下,在战争中自觉锻炼吃苦耐劳的精神。
其三,战争是充满不确实的领域。在战争中,一切行动所追求的只是可能的结果,战争行动所依据的情况有3/4好像隐蔽在云雾里一样,是或多或少不确实的。人们对隐藏着的敌情,只能根据不多的材料进行推测,同时也很难每时每刻都确切地了解自己的情况,从而增加了认识和把握战争规律的困难。
其四,战争是充满偶然性的领域。人类的任何活动都不像战争那样,给偶然性这个不速之客留有这样广阔的活动地盘。偶然性会增加各种情况的不确实性,并扰乱战争事件的进程。由于偶然性的不断出现,就会不断发生预期计划与战争实际不符的情况,它直接影响到作战计划的实施。
克劳塞维茨通过阐述战争特性,指出了战争认识的特殊性,他说:"在实际生活里本来很少能做到一切行动都符合实际情况,在战争里,就更难做到了。在战争同人类其他活动中比较起来,人的认识显得更不完善,人们会遇到更大的危险和更多的偶然现象,因此,战争中的贻误……也必然要多得多。"(第2卷,707页)
然而,他又过分夸大了战争的不确实性和偶然性的特性,他说:"战争中的一切情况都很不确实……一切行动都仿佛是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下进行的,而且,一切往往都像在云雾里和月光下一样,轮廓变得很大,样子变得稀奇古怪。这些由于光线微弱而不能完全看清的一切,必须靠才能去推测,或者靠幸运解决问题。因此,在对客观情况缺乏了解的场合,就只好依靠才能,甚至依靠幸运了。"(第1卷,121页)
战争无非是政治通过另一种手段的继续
克劳塞维茨在探讨什么是战争的问题时,仿效黑格尔以所谓'绝对观念'构建理论体系的方法,把战争区分为"绝对战争"和"现实战争"两种形态。并通过分析"绝对战争"认为,不应该把战争看成是一种单纯的暴力和消灭敌人的行为,不应该根据这种简单的概念,按逻辑推出一系列与现实现象不相符合的结论,而应把绝对战争作为整个社会的一部分,放到现实生活中去进行考察。
在现实战争中,总是存在着某种足以促使作战的紧张程度趋向缓和的客观因素。这种客观因素在克劳塞维茨看来,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
第一,战争决不是孤立的行为。战争不是突然发生的,它的扩大也不是瞬间的事情,相反,它需要一定的准备,它同战前的国家生活密切联系,是由一定时期内各种错综复杂的社会政治关系引起的。
第二,战争不是短促的一击。整个战争是由一系列边疆的军事行动组成的,由于交战双方都可以把对方前一行动及其一切现象,作为衡量下一行动的尺度,因而军事行动向极端发展的趋势又会得到大大的缓和。
第三,战争的结局也不是绝对的。战败国往往把失败看成是在将来的政治关系中还可以得到补救的暂时不幸。
为了简要说明战争与政治的这种内在联系,克劳塞维茨明确地做出了"战争无非是政治通过另一种手段的继续"的经典表述。在此基础上,克劳塞维茨进一步对战争与政治的关系问题作了具体的探讨。
一方面,政治决定战争,它又表现为如下三点:
其一,政治是整体,战争是部分,政治产生战争。他认为,在考察战争与政治这两个相互矛盾着的因素时,既应注意对它们进行分别的研究,又应善于把它们结合成为一个统一体,进而从总体的意义上认识战争的起因问题。
其二,政治是目的,战争是手段(或政治是头脑,战争是工具),政治操纵战争,军事观点从属于政治观点。
其三,政治贯穿于战争的全过程,不因战争的爆发而中断。在探讨这个问题时,克劳塞维茨批判了这样一种观点,即认为战争在爆发之后,就会脱离政治而成为一种独立的东西,一种按自己路线发展的东西。
另一方面,战争反作用于政治。克劳塞维茨认为,尽管战争是由政治目的引起的,战争必须服从战争意志的支配,但政治目的并不"因此就可以任意地决定一切,它必须适应手段的性质"。(第1卷,43页)因为战争虽然是一种政治交往,但它又是一种与人类其他政治交往不同的活动方式,"是政治交往的继续,是政治交往通过另一种手段的继续。如果说战争有特殊的地方,那只是它的手段特殊而已。"(第1卷,43一44页)
他还在论述战争手段的特殊性时指出:"战争是一种巨大的利害关系的冲突,这种方式是用流血方式进行的,它同其他冲突不同之处也正在于此。"(第1卷,135页)
他论述说,如果政治提出战争所不能实现的要求,就会违背政治应该了解它想使用的工具这一必不可少的前提;如果政治能正确判断战争事件的进程,就会同战争的目标相适应。如果政治期待从某些战争手段和措施中,得到同战争的性质不相符合而又不可能得到的效果时,政治就会通过它的决定作用对战争发生有害的影响;而如果政治与战争的目标相一致时,就能够对战争产生有利的影响。
消灭敌人军队的企图是战争的长矛
克劳塞维茨既认为政治意图是目的,战争是手段,同时又认为,战争的政治目的不能任意地决定一切,而必须适应手段的性质,并由此探讨了战争自身所要达到的目的,亦即战争的目标。
他认为,要确有把握地达到战争的政治目的,就必须使敌人无力抵抗。就是说,战争中的目的必然始终而且只能是打垮敌人,也就是使敌人无力抵抗。在他看来,这是从所谓"绝对战争"的纯概念中推出来的抽象的战争目的。
按照克劳塞维茨的看法,打垮敌人这个抽象的战争目的,包括三个要素:一是消灭敌人的军队;二是占领敌人的国土;三是征服敌人的意志。因为敌人的抵抗力量是由军队、领土和意志组成的,所以不摧毁这三个要素,则不可能将敌人打垮。在三个要素中,首先应消灭敌人军队,然后占领敌人的国土,最后迫使敌人情和。但这个顺序并不是绝对的,因为这三个要素往往是相互影响的。
他还提出,在现实中,并不是到处都有打垮敌人这个抽象的战争目的的地位,因此决不能在理论上把它当作一个定则。也就是说,在战争中可以达到目标的方法很多,并不是在任何情况下只限于打垮敌人。如消灭敌人军队,占领敌国领土,占据敌国地区,入侵敌人地区,破坏敌方同盟,消耗敌人力量,等待敌人进攻等都是方法。这些方法都可以用来挫伤敌人的意志,但哪种方法比较有效,则要根据具体情况来确定。"在论述战争目的的过程中,克劳塞维茨突出强调了消灭敌人军队在战争中的地位和作用。关于消灭敌人军队的含义,他除在打垮敌人的意义上理解外,还包括以下两层意思:一是消灭敌人的军队,"并不是仅仅指消灭敌人的物质力量,而且还包括摧毁敌人的精神力量。"(第1卷,61页)二是消灭敌人的军队,主要是指敌我双方在"相互杀伤和破坏过程中直接取得的利益。"(第1卷,255页)
克劳塞维茨还曾对消灭敌人军队和保存自己军队的关系作了精辟的阐述,他写道:"消灭敌人军队和保存自己军队这两种企图是相辅相成的,因为它们是相互影响的,它们是同一意图的不可缺少的两个方面。"(第1卷,63页)
他在论及消灭敌人军队和保存自己军队的地位及其作用时说:"消灭敌人军队这一企图具有积极的目的,能产生积极的结果,这些结果最后可以导致打垮敌人。保存自己军队这一企图具有消极的目的,能粉碎敌人的意图,也就是说可以导致单纯的抵抗,这种抵抗最后只能是延长军事行动的时间以消耗敌人。"(第1卷,63页)从行动的表现上看,具有积极目的的企图能够引起歼灭性的行动,具有消极目的的企图则只能等待歼灭性的行动。
但他紧接着又说,保存自己军队这一具有消极目的的等待,"不应该成为绝对的忍受,而且在等待时所采取的行动中,消灭正在同我们作战的敌人的军队,同其他任何对象一样,也可以作为我们的目标。因此,如果认为有了消极意图就只能寻求不流血的方法,就一定不把消灭敌人军队作为目的,那么,他就在根本观念上大错特错了。"(第1卷,63页)
固然,当消极目的占主要地位时,它会促使人们采取不流血的方法。但这种不流血的方法,决非迫切希望保存自己军队时的当然手段。如果这种方法不适合当时的情况,那么,反而会使自己的军队遭到覆灭。实际上,"当消极企图占主要地位时,它的唯一的必然的作用是推迟决战的时间,使人们等待决定性的时刻。(第1卷,63页)也就是说,在情况允许的条件下,可以通过推迟军事行动的时间,去变换军事行动的空间。但这种时间的推迟是有限度的,如果无限制的一直推迟下去,就会使保存自己军队这一消极目的的优越性完全丧失掉,继续让位给消灭敌人军队的积极目的。"
战争理论不是死板的规定而应是一种考察
克劳塞维茨通过军事活动的考察认为,军事活动具有自己的特点,"企图为军事艺术建立一套死板的理论,好像搭起一套脚手架那样来保证指挥官到处都有依据,这是根本不可能的。"(第1卷,121页)事实上,无论这种死板的理论多么面面俱到,都不可能完全解决战争理论与战争实践之间的矛盾。
为消除战争的理论与实践之间的矛盾,克劳塞维茨提出,战争理论不应是对战争实践的规定,而应是一种考察。"这种考察就是对事物进行分析探讨,它可以使人们对事物有一个确切的认识,如果对经验进行这样的考察(对我们来说也就是对战史进行这样的考察),就能深入地了解它们。"(第1卷,122一123页)也就是说,理论不应当成为一套供战场上使用的代数公式,不能通过规定死板的原则,为人们指出狭窄的必然的道路。
相反,理论应该"成为通过书本学习战争问题的人的指南,到处都为他们指明道路,使他们顺利前进,并且能培养他们的判断能力,防止他们误入歧途";"理论应该培养未来的指挥官的智力,或者更正确他说,应该指导他们自修,而不应该陪着他们上战场,这正像一位高明的教师应该引导和促进学生发展智力,而不是一辈子拉着他走一样。"(第1卷,123页)总之,战争理论主要是帮助指挥官和从事战争的人们"确定思考的基本路线,而不应像路标那样指出行动的具体道路。"(第1卷,124页)
只有根据上述观点,才能消除战争的理论与实践的矛盾,建立一种令人满意的作战理论,即是说,建立一种有目的、切合实际的作战理论。而且这种理论只要运用得当,就会不断接近实际,以致消除理论脱离实际的反常现象。克劳塞维茨认为,要考察战争,必须要有相应的知识。这些知识可以从研究和思考中获得,也可以从战争实践中获得。指挥官应该像蜜蜂从花里采蜜一样,善于从战争生活中吸取精华。
在克劳塞维茨看来,是否运用战争史例是一回事,运用得是否恰当则是另一回事。并认为,能否正确地运用战争史例,直接关系到能否正确地说明和理解有关的战争问题。还由此扶出了运用战争史例的四个着眼点:"第一,用史例说明某种思想。在论述问题时,当作者的思想不能为人们所理解,或者容易被人误解的情况下,引用战争中的史例来说明自己的思想,以保证读者能正确理解作者的原意。
第二,用史例说明某种思想的运用。既一般地论述某种战争手段有效性的思想,又应注意引用战争史例指明使用手段时的各种具体情况。
第三,用史例证明自己的论点。当需证明战争中的某种现象或某种行动,可能会产生何种效果或结果时,用过去已发生的事实往往更有说服力。
第四,通过详细叙述某一史例或列举若干史例从中吸取某种教训。
克劳塞维茨还就此提出了运用战争史例的两条原则:
一是必须详举史例。如果叙述某种历史事实是要证明某种一般的真理,那么就必须确切而详尽地阐述同这个论点有关的一切,必须把史实毫无遗漏地展示在读者的眼前。"(第1卷,170页)详尽地叙述一个事件,往往要比简单地提示十个事件更为有用。当然,还应注意在详尽叙述战争史例的同时,把握史实的内在联系,否则,也不可能用史实证明理论上的真理。
二是尽量选择最近的史例。只要最近的史例是大家都熟悉和经过研究的,就永远是选择史例的最好的来源。由于最近的史例往往同现代战争很近似,便于我们从中吸取教训。相反,由于较远的年代的条件不同,作战方法也不同,因而它对现代作战的教育意义和实际意义都比较小,当然,这些较远年代的史实只要恰当,也并非绝对不能用。
克劳塞维茨在考察了鞑靼人出征、古代共和国的战争、中世纪的战争,直到拿破仑的战争的历史后指出:"各个时代有各个时代的战争,各有其特有的限制范围。因此,尽管到处和时常有人企图根据哲学原理制定战争理论,每个时代仍然保留有自己的战争理论。"(第3卷,877页)即是说,根据战争实践而制定的某种战争理论的原则是具有客观真理性的,但它们并不是永恒不变的,它们总会随着时代、国家、军队和作战方式的变化而改变。因此,战争理论的建立"必须考虑各个时代的特点"(第3卷,877页)必须符合时代的要求。
值得一提的是,克劳塞维茨还看到了战争理论的发展与社会关系变革之间存在着的必然联系。他在分析战争及其作战方法变化发展的问题时认为,法国革命战争以及拿破仑战争所产生的令人惊叹的成果,都是"社会状况改变的结果"。"在军事艺术领域内的新现象中,只有极小一部分可以算作新发明和新思想的结果,而大部分则是新的社会状况和社会关系的改变所引起的。"(第2卷,729页)
精神要素是战争中最重要的问题之一
克劳塞维茨所说的精神因素(或精神力量、精神要素、精神素质等),主要是指统帅的才能、军队的武德等。他在"军事天才"一章中,专门探讨了统帅的才能问题。在他看来,军事天才是一种擅长军事活动的高超的精神力量,它不是某一种力量,而是各种精神力量和谐的结合,是各种精神力量的综合表现。
他还概括道,被称为军事天才的人,"与其说是有创造精神的人,不如说是有钻研精神的人,与其说是单方面发展的人,不如是全面发展的人,与其说是容易激动的人,不如说是头脑冷静的人,在战争中我们宁愿把子弟的生命以及祖国的荣誉和安全委托给这种人。"
克劳塞维茨认为,武德是军人在战争这一特殊事业中所应具有的美德,是一种可以单独考察的特殊的精神力量。
在他看来,武德主要有两个特点:一是武德不同于单纯的勇敢,更不同于对战争事业的热情。普通人的勇气是一种天赋的品质,而军人的勇敢则必须服从更高的要求:服从命令,遵守纪律,遵守规则和方法,二是组成武德的晶体,必须依靠军队的团体精神才能凝结起来。所谓军队的团体精神,应是通过从军队这个团体的制度、规章和习惯,把战争中的种种精神要素固定下来。这种团体精神如同是把起作用的各种力量在一起的粘合剂。
他还对武德在个人和军队的特殊表现分别作了阐述"武德表现在个人身上就是:深刻了解这种事业的精神实质,激发、锻炼和吸取那些在战争中活动的力量,把自己的全部智力运用于这个事业,通过训练使自己能够确实而敏捷地行动,全力以赴,从一个普通人变成称职的军人。(第1卷,192页)
他指出:"军队的武德是战争中最重要的精神力量之一。"(第1卷,195页)它只有在军队经历了一系列战争并取得很多胜利,以及军队经常经受极度的劳累和困苦的结合中才能产生。一旦武德的幼芽长成粗壮的大树,就可以抵御不幸和失败的大风暴及和平时期的松懈。
针对当时军事理论界偏重物质因素而轻视精神因素的倾向,克劳塞维茨强调了精神因素在战争中的重要作用。他指出,精神要素是战争中最重要的问题之一,它"贯穿在整个战争领域,(第1卷,187页)具有重要的价值和惊人的作用,并对"军事力量具有决定性的影响。"(第1卷,101页)在战斗过程中,精神力量的损失是决定胜负的主要原因。特别是在双方物质损失相等的情况下,起决定作用的就只是精神力量。
克劳塞维茨也注意到物质因素的作用。在他看来,所谓物质因素,是指军队的数量、编成、各兵种的比例等。他认为,只有在摧毁对方物质方面得到的利益才是确实可靠的,在杀伤敌人、俘获敌人和缴获敌人火炮等方面获得的利益,是"绝对的利益"。
他还阐明了战争的物质力量与精神力量在决定战争胜负中的作用的融合互助性。首先,"物质力量的作用和精神力量的作用是完全融合在一起的,其次,物质力量和精神力量是相互助长的。在战斗过程中,"一方面,使敌人的精神遭受损失,可以看作是摧毁敌人的物质力量从而获得利益的一种手段;另一方面,"缴获的火炮和俘获人员的数量也是产生精神效果的一种新的力量。"(第1卷,259页)
尽管克劳塞维茨提出战争的物质力量和精神力量是相辅相成,不可偏废的,但又过分夸大了精神力量的作用。他曾作过这样的比喻:"物质的原因和结果不过是刀柄,精神的原因和结果才是贵重的金属,才是真正的锋利的刀刃。"(第1卷,188页)
民众战争是战争整个发酵过程的扩大和加强
克劳塞维茨对民众战争一贯持赞成态度,并对民众战争的地位和作用作了充分的肯定。
首先,民众战争是不容忽视的战争现象。他认为,"一般说来,民众战争应该看作是战争要素在我们这个时代突破了过去人为的限制的结果,看作是我们称之为战争的整个过程的扩大和加强。"(第2卷,671页)民心和民意是国家力量、军事力量和作战力量中一个极为重要的因素,精神力量只有在民众战争中才能充分发挥出效果。
其次,民众战争是战争发展的必然趋势。克劳塞维茨通过战争史的考察认为,早先在鞑靼人出征时,几乎是全体民众参加了战争;在古代共和国和中世纪,同样是多数民众参加了战争;然而,到18世纪,民众却根本没有直接参加战争;法国大革命以后,民众再一次大量地参加了战争。这是一种不可避免的发展趋势。
克劳塞维茨曾对民众武装的特点作了十分形象的描述,他说,民众武装如同"燎原之势"的"熊熊烈火"(第2卷,672页),从四面围困敌军,烧毁敌军的基地和交通线,破坏敌人的生命线。而敌人则难以对待这股无形的力量,敌人不可能像驱逐一队士兵那样赶走武装的民众,而武装的民从却可以十分巧妙地向四面八方散开。他们分散隐蔽,突然袭击,机动灵活,时隐时现,神出鬼没地采取一切手段打击和削弱敌人,使敌人所到之地"处处都有抵抗的因素,但是,处处又都捉摸不到。"(第2卷,673页)
但他又认为,民众武装并不是万能的和无法对付的,而是要受到条件限制的,诸如战争须在本国腹地进行,而且有较大的回旋余地;国土须有山脉、森林、沼泽,或耕作地等较复杂的地形;战争持续时间较长,胜负不是由一次失败决定的等。
与此同时,克劳塞维茨还阐述了使用民众武装的原则:第一,民众武装不宜对抗敌军的主力,只能从外部和边缘蚕食敌军。
第二,民众武装不宜凝结成反抗的核心,但必要时可作相对的集中。
第三,民众武装的作战应与正规军的作战结合起来。
第四,民众战争只是战略防御手段,不能用于战术防御。
由于克劳塞维茨的历史观是唯心主义的,因而反对从政治上把民众战争作为一种斗争手段,未能从性质不同的战争中考察民众武装的作用,并且还把民众武装只看作是用于正规军进行战争的自始至终的辅助手段,最终导致了其民众战争理论的不彻底性。
进攻和防御两种作战形式是相互交错的
克劳塞维茨注意运用辩证法把进攻和防御联系起来考察,在他看来,进攻和防御是相反相成的。一方面,二者的原则性区别就在于,进攻者希望并采取行动,而防御者则等待行动。另一方面,防御的规则以进攻的规则为依据,而进攻的规则又以防御的规则为依据。
进攻和防御的相反相成在动态上的表现,必然导致二者的相互作用和相互促进。在战争史上,"每一种防御手段都会引起一种进攻手段",同样,"一种进攻手段是随着一种防御手段的出现自然而然地出现的。"(第3卷,774页)也就是说,当防御的方法"一经确定,进攻就针对它们采取对策;防御研究了进攻所使用的手段,于是又产生新的防御原则。"(第2卷,507页)进攻和防御总是这样相互作用并得到相互促进的。
克劳塞维茨尤其注意从内在矛盾方面揭示进攻和防御相互渗透、相互包含的关系。他指出:"战争中的防御(其中包括战略防御)决不是绝对的等待和抵御,也就是说,决不是完全的忍受,而只是一种相对的等待和抵御,因而多少带有一些进攻因素。同样,进攻也不是单一的整体,而是不断同防御交错着的,"(第3卷,775页)"正如没有一个防御战局是纯粹由防御因素组成一样,也没有一个进攻战局是纯粹由进攻因素组成的。"(第3卷,847页)
他更多的是从积极防御的角度论述这个问题的。按照他的理解,所谓积极防御是指目的消极但手段积极的防御,即应在据守中攻击敌人;所谓消极防御是指目的和手段都消极的防御,即单纯据守不进行积极的还击。
克劳塞维茨主张积极防御而反对消极防御,他说:"防御决不能以绝对消极的概念为基础"。(第3卷,1049页)尽管有些防御的主要基础具有非常消极的性质,但它却必须具备一些积极的手段,并通过各种方式利用这些手段去应付各种复杂的情况。他还认为,防御的一条主要原则就是,决不要采取完全消极的防御,而应采取积极的防御。
他还阐述说,虽然等待是防御的主要特征和主要优点,但这只是就防御的总的方面而不是各个部分而言的,战争中的防御不能是单纯的忍受。防御应由等待和行动这两个性质不同的部分组成,没有等待,防御就不成其为防御;没有行动,战争就不成其为战争。要想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在防御中决不能没有攻击部分,攻击部分能够而且必然会带来决定胜利的一切。"防御这种作战形式决不是单纯的盾牌,而是由巧妙的打击组成的盾牌。"(第2卷,476页)
克劳塞维茨还论述了进攻和防御的地位问题。他认为,进攻是一种具有积极目的的较弱的作战形式,防御是一种具有消极目的的较强的作战形式。防御这种作战形式就其本身来说比进攻这种作战形式强。
所谓进攻的积极目的指的是"占领",所谓防御的消极目的则是指的"据守"。而据守比夺取容易。因为防御可以充分利用许多进攻者无法利用的有利条件,例如,进攻者没有利用的时间防御者都可以利用;防御者可以坐得其利等待进攻者;防御者可享用地形之利抗击进攻者;防御者能较之进攻者更好地获得民众的支持等等。因此,假定使用的是同一支军队,进行防御就比实施进攻容易。
克劳塞维茨认为,进攻与防御不仅相互作用,相互包含,而且可以相互转化。他写道:"在现实中,进攻活动,也就是进攻的企图和措施,常常不知不觉地以防御为其终点,正如防御计划以进攻为其终点一样",(第3卷,779页)"如果说成功的防御可以不知不觉地转为进攻,那么进攻也可以不知不觉地转为防御。"(第3卷,780页)
但他又对进攻转入防御和防御转入进攻持不同的态度,他把前一种转化看作是不得已的下策。他认为,还击是防御的一个基本组成部分,而进攻则不同,进攻行动本身是一个完整的概念,它本来并不需要防御。进攻行动中的防御非但不是进攻的有效准备和加强,反倒是一种妨碍前进的阻力,是进攻的致命伤。这种看法似乎是有失偏颇的。尽管克劳塞维茨反对进攻过程中的防御行动,但同时又提出了不能超越"进攻的顶点"的思想。
所谓"进攻的顶点"指的是适情停止进攻的时刻。也就是说,进攻者必须掌握时机,量力而行,适可而止。当发现进攻力量已大为削弱,又无法弥补,余下的力量还足以进行有力的防御,而敌人反攻力量还未形成时,就应当机立断,立即转入防御。否则,若错过这个时机,就必然会超过"进攻的顶点",陷入难以挽回的不利境地,招致重大损失甚至失败。
但适时把握"进攻的顶点"又并非易事。由于在很多场合受多种因素的制约,进攻者往往"会在运动的洪流中不知不觉地超出均势的界限,超过胜利的顶点。甚至可能发生这样的情况:进攻者在进攻所特有的精神力量的支持下,虽然已经精疲力竭,可是他却像拉着沉重的东西上山的马一样,会感到继续前进比停下来的困难还要少些。(第3卷,848页)
要依靠迅速而准确的判断发现"进攻的顶点",作为统帅,必须不被各种表面的现象所迷惑,不因一时的胜利而冲昏头脑,而应力求全面考虑时刻都在不断变化的各种情况,以便及时定下停止进攻的决心,适时转入防御。
与上述进攻中的防御因素对进攻是有害的看法不同,克劳塞维茨把防御中的进攻因素看作是有益于防御的。他认为,防御转化为进攻,"以防御开始而以进攻结束,是战争的自然过程。"(第2卷,477页)
他论述说:"既然防御是一种较强的但带有消极的目的的作战形式,那么,自然只有在力量弱小而需要运用这种形式时,才不得不运用它。一旦力量强大到足以达到积极的目的时,就应该立即放弃它。"(第2卷,477页)
任何一次防御,一旦用尽了防御的目的,就应该根据自己的力量转入进攻。就是说,当防御者取得显著优势时,就等于走完了自己的使命,它如果不自甘灭亡,就必须利用这一优势进行反攻。应该把转入反攻看作是防御的一个基本组成部分,是防御发展的必然趋势。"迅速而猛烈地转入进攻(这是闪闪发光的复仇利剑)是防御的最光彩的部分。"(第2卷,495页)
战略上最重要而又最简单的准则是集中兵力
克劳塞维茨指出:"数量上的优势不论在战术上还是战略上都是最普遍的致胜因素。"(第1卷,204页)并对数量上的优势作了绝对优势和相对优势的区分。
所谓数量上的绝对优势,也就是把尽量多的兵力投入战争。他认为,在当时的欧洲,各国的武器、装备、组织和编制十分相似,只是军队的武德和统帅才能稍有差别。在这种情刑即使最有才能的统帅,也很难战胜拥有一倍优势兵力的敌军。因此,进行战争的"首要的规则应该是尽量多的兵力投入战场",(第1卷,207页)"以便自己在兵力上占优势,至少不能让敌人在兵力上占优势。"(第1卷,207,208页)
他还指出:"如果我们不抱偏见地研究现代战史,那就必须承认,数量上的优势越来越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因此,在决定性的战斗中尽可能多地集中兵力这个原则,在现在必须提到过去更高的地位。"(第2卷,363页)尤其是交战双方在科学水平、武器装备和训练等方面越是处于均势,兵力的对比就越起决定性的作用。
克劳塞维茨认为,当敌我力量的对比不能取得绝对优势时,就应力求通过巧妙的使用军队,在决定性的地点和时机最大限度地集中优势兵力,以造成相对的优势。他还把数量上的相对优势进一步区分为空间上的兵力集中和时间上的兵力集中。
所谓空间上的兵力集中,应是在主要的方向和决定性的地点上,巧妙地集中尽可能多的优势兵力。克劳塞维茨指出,在决定性的地点上集中优势兵力"是十分重要的,即使在一般情况下,无疑也是一个最重要的条件。"
所谓时间上的兵力集中,就是在关键和有决定意义的时机,同时集中使用全部兵力。在克劳塞维茨看来,虽然在战术上兵力可以逐次使用,但在战略上兵力却只能同时使用。即是说,"一切用于某一战略目的的现有兵力应该同时使用,而且越是把一切兵力集中用于一切行动和一个时刻就越好。"(第1卷,227页)
克劳塞维茨由此概括阐明:"数量上的优势应该看作是基本原则,不论在什么地方都是应该首先和尽量争取的",(第1卷,209页)"战略上最重要而又最简单的准则是集中兵力","我们要严格遵守这一准则,并把它看作是一种可靠的行动指南。"(第1卷,219页)
克劳塞维茨还认为,仅仅集中了兵力,构成数量上的相对优势,还不等于有了现实的胜利。在此前提下,还必须进一步找到敌人抵抗的重心。按照他的解释,战争领域的所谓重心,是指为整体所依赖的力量和运动的中心,亦即敌人整体所依赖的核心、要害、关键,及具有决定意义的部位或方面。敌人的重心一旦受到致命打击,其整体就会失去平衡,趋于失败。
对此,克劳塞维茨提出了两条打击敌人的重心必须遵循的原则:其一,不管所要打击的敌人重心是什么,"战胜和粉碎敌人军队始终都是最可靠的第一步,并且在任何情况下都是极为重要的。"(第3卷,880页)
其二,为了"尽可能集中地行动",应尽量"把敌人的力量归结为尽可能少的几个重心,如果可能,归结为一个重心;同时,把对这些重心的打击归结为尽可能少的几次主要行动,如果可能,归结为一次主要行动;最后,把所有的次要行动尽可能保持在从属的地位上。"(第3卷,913页)他还指出:"集中兵力和分散兵力是两种相反的倾向,军队倾向于这一方面和那一方面的程度取决于军队的性质适应于这一方面和那一方面的程度。但是,在最紧要的关头,适于集中的军不能始终集中在一起,适于分散的军队也不能单靠分散活动取得成果。"(第2卷,468页)并且,他既承认分散兵力的合法性,又特别强调分散兵力的条件性。
总之,克劳塞维茨不仅把集中兵力作为战术的原则,而且还从战略的高度,把它作为整个作战指导的基本原则,这无论在理论和实践上都有着不容忽视的重要意义。但他为了强调集中全部兵力于主力会战,连战略预备队都反对保留的看法,又是不足取的。
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是军事思想史上自觉运用辩证法系统总结战争经验的战争理论经典。该书出版后,曾受到各国军界的极大重视。美国本世纪80年代出版的《大不列颠百科全书》"战争指导"的条目提出,克劳塞维茨是第一位伟大的战略学家,是现代战略学研究的鼻祖。他的不朽著作《战争论》不愧为全面研究军事学术的最佳理论著作,在某种程度上讲,他的著作就是战略学的"圣经"。
英国军事历史学家迈克尔?霍德华认为,克劳塞维茨的巨著《战争论》,可能在许多年里,将要成为一切认真从事战争与和平研究的人的基本典籍。他的著述深度和创造性把战争研究引向了一个全新的阶段,其中关于从总体上探讨战略等问题的一些观点,今后仍然是几乎所有谈及此类问题的新理论的出发点。
日本《现代战略论》一书的作者小山内宏认为,克劳塞维茨是近代制定科学战略论、具有军事天才的一个人。他在其不朽的古典战略论--《战争论》中揭示了战争的本质,其战略理论正在成为欧美现代战略思想的出发点。在现代战争中,克劳塞维茨的战略思想仍以其现实意义在向前发展。
在德国,一些资产阶级军事家都把克劳塞维茨看作是他们的"开山祖师",对《战争论》推崇备至。曾任德军参谋长的施利芬,在《战争论》第5版导言中写道,克劳塞维茨的战争学说,无论从形式上还是内容上看,都是有史以来有关战争的论述中最高超的见解。从根本上说,我们指挥官所表现出来的优势,完全渊源于《战争论》这部作品,通过它造就了整整一代杰出的军人。
苏联《论资产阶级军事科学》一书的作者米尔施泰因等人评价《战争论》说:"许多年来,直到当代,克劳塞维茨的这本书一直是各国资产阶级军事专家、军官和将军们的必读书。在克劳塞维茨死后,资产阶级军事科学还没有第二部如此完整地阐述最一般的战争原理和战争哲学的著作。"克劳塞维茨在很大程度上发展了资产阶级军事科学,特别是在战争哲学、战争最一般的理论原则方面发展了资产阶级军事科学。
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也很重视对《战争论》的研究,并且对克劳塞维茨及其有关论点作了很高的评价。恩格斯称克劳塞维茨是普鲁士军事学术界的第一流人物,"在军事方面同若米尼一样,是全世界公认的权威人士"。恩格斯还在致马克思的信中写道:"目前我正在读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哲理推究的方法很奇特,但书本身是很好的。"马克思也认为,克劳塞维茨具有近乎机智的健全推断能力。
列宁称克劳塞维茨是非常有名和造诣极高的军事问题的著作家。并高度评价克劳塞维茨关于"战争无非是政治通过另一种手段的继续"这一论断的基本思想,在20世纪,已为一切善于思考的人所接受,"马克思主义者始终把这一原理公正地看作考察每一战争的意义的理论基础,马克思和恩格斯一向就是从这个观点出发来考察各种战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