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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中法战争另解 [打印本页]

作者: fox666    时间: 2010-1-14 07:33     标题: 中法战争另解

说到中法战争的结局,大中学教科书几乎都是这样表述:在中法战争中,中国军队英勇战斗,取得了镇南关大捷,并收复了谅山,就在前线胜利进军声中,腐败软弱、一味求和的清政府“乘胜即收”,与法国侵略者加紧谈判,最后竟在1885年6月9日签订了屈辱的《中法新约》,造成了“中国不败而败,法国不胜而胜”的局面。历史果真如此吗?我们还是从当事人的一些记载来看个究竟吧。

如果把中法战争分解为“海战”和“陆战”两个领域的话,大的结局摆在那里――海战全败;陆战呢,胜败其实不太好评估。那种全景的、教科书式的叙述往往是空洞的。我们不妨通过个别当事人的视角来透视那段历史。――唐景崧可以说是中法战争陆路战场的见证人,从1882年,“请缨”出关,到1885年战争结束,唐景崧一直活跃在抗法前线。他把自己的所见所闻记录下来,汇辑成《请缨日记》,虽有失实之处,但不失为一部中法陆路战场的实录,我们从中可以窥见其真相。

中法战争是由法国侵略越南引起的,起初是法国人跟越南人打仗,面对法国坚船利炮的进攻,越南军队节节败退,大半国土落入敌手。法国人不断寻找着通往中国南疆的交通要道,探测到红河可以直通云南,于是派兵往越南北部进攻。越王见本国军队不中用,便把流落到越南的刘永福黑旗军当作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刘永福是广东钦州(今属广西)人,1864年组织黑旗军,三年后进入越南,驻扎在保胜,并将黑旗军扩充成一支很有实力的队伍。1873年应越南国王的请求,率军抗击法军,击毙法军头目安邺,因功被越王封为兴化保胜防御使。

这一仗使刘永福声威大震,也给远在北京的一位广西籍小京官留下了深刻印象,这位小京官就是时任礼部候补主事的唐景崧。唐景崧在1865年考取进士,选为翰林院庶吉士,三年后经考核担任礼部候补主事。但此后的仕途并不顺利,在吏部主事的位子上一“候补”就是十五年,这令他非常郁闷。1882年4月,法国海军上校李威利率军占领河内,越南北部告急,中国南疆告急。“乡关消息近苍黄”,出生于广西灌阳的唐景崧看到家乡面临的危机再也坐不住了。在苦苦思索应敌之策时,他想起了刘永福这位曾经打败过法国人的老乡。于是,上书光绪帝,提出为“绥藩固圉”,自愿“请缨”出关,联络刘永福的黑旗军,抗击法国侵略者。清政府面对南方的局势束手无策,想不出什么好的应对办法。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收到唐景崧的请愿书,皇帝自然高兴,很快就下了批示:“吏部候补主事唐景崧,着发往云南,交岑毓英差遣委用。”这是一个模棱两可的批示,并没有明确派唐景崧到越南去。但唐景崧认为,云南离刘永福控制的地区近,朝廷怕引起外交纠纷,故派他去云南,有“暗寓用刘之意”。唐景崧按照自己的理解,辗转进入越南,与刘永福取得了联系。这是清政府介入越南抗法斗争的开始。

唐景崧到越南后,一面拜会越南官员,一面做刘永福的思想工作。据他记载,他为刘永福提出了上、中、下三策:上策是以保胜为基地,扼守山西,控制北宁等北方七省,自立为王;中策是主动出击河内;下策是株守保胜。参照其他史料,唐景崧当时并未劝刘永福自立为王,而是劝说他不要株守保胜,一定要固守山西,并通过主动进攻河内的方式来达到保卫山西的目的。在唐景崧的策动下,黑旗军主动出击,进驻到河内以西不远的纸桥附近。1883年5月15日,派黄守忠突袭河内城外教堂,并攻击其中的一个营垒。这可惹恼了法军将领李威利,他于19日率军倾巢出动,直扑刘永福营地。当时,刘永福有三营共两千多人,驻扎在纸桥以西。右营管带黄著恩请任前锋,刘永福告诫他与洋人作战不要操之过急,黄著恩慨然说道:“见洋人而能忍耐,就不是人了。我就是战死也要担任先锋。”于是把部队开到纸桥分三队应敌:一队据守桥旁关帝庙,二队埋伏在庙后,自己带亲兵为三队扼守直通河内的大路。刘永福派左营管带吴典凤率部埋伏路左,前营管带黄守忠驻扎大路,刘永福率亲兵在后督战。法军在猛烈的枪炮掩护下,向杨著恩的右营发动猛攻,先后突破一队、二队,对三队形成夹击之势。面对敌人炮火的猛烈轰击,杨著恩沉着应战,鼓励战士要拼死抵抗。当敌人的子弹打伤他的双腿,士兵们劝他退出阵地时,他誓死不离开,他忍痛坐在地上指挥战斗,一次又一次向敌人射击。右手受伤就用左手持枪,继续射击,最后胸部中弹而壮烈牺牲。法军继续进攻前营,黄守忠力战不退却,吴典凤从路左杀出,直冲法军,两军“纷搅成团”,一片混战,黑旗军乘乱割下李威利首级,法军溃退。刘永福因黄著恩中弹身亡、吴凤典受伤而停止追击。据《请缨日记》载,此役,毙法军头目三十余,士兵二百多,黑旗军死亡三十余人。此数似有夸大之嫌,有研究者认为法军死亡人数为32人,这可能比较可信,但黑旗军击退了法军的进攻则是事实。黑旗军后来又阻法军于怀德,冒雨胜法军于丹凤,声威大震。

刘永福的黑旗军武器准备差,并不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而且是在几乎独立作战的情况下,能够在抗法战斗中屡屡获胜,除了作战英勇外,还与其战术得当有关。他们往往采用伏击战来偷袭敌人,讲究的是出其不意,这是在武器装备大不如人的情况下的取胜之道。但是,包括黑旗军在内的中国军队,由于装备差,在城池的攻守上与法军存在着很大差距,因此在随后的山西战役、北宁战役中连连失利,城池一座座被法军攻占。以山西保卫战为例,当时的守军有黑旗军、清军以及越军六千多人,法军也有约六千人。战斗的经过我们无需描述,中国军队虽然进行了顽强抵抗,但最后还是因战局不利弃城逃遁。撤退部队慌不择路,颠沛流离,用狼狈不堪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如果说山西战役,法军遇到了中国军队的顽强抵抗,那么,在北宁战役中,法军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抵抗。守卫北宁的桂军和黑旗军共五十余营一万多人,散布在各据点。进攻北宁的法军两个旅也有近万人。他们用大炮轰击中国军队阵地,一些守军不战而溃。这一仗,法军死伤五十余人,而清军则伤亡惨重,仅黄桂兰所部左路军就伤亡七百多人。自清军直接介入战争后,战事接连失利,除武器装备等硬件不如法军外,官兵素质、战术素养以及协同作战能力都有很大差距;清军内部闹不团结,各自为战。这些都是清军失利的原因。

这场陆路战争,中方始终处于退势和守势状态,被法军从红河边步步压到了自家国门口下。战争的总体态势是很明显的。

法军攻城略地,占领宣光等城镇后,大清国焦虑不安。为了扭转中国在海战中的不利局面,清政府于1884年8月命令各军进攻北圻,以牵制法国海军的行动。张之洞任两广总督后,命唐景崧自带四营,号称“景军”。他亲率景字军四营“行无人之地千余里”,与滇军、黑旗军合力围攻宣光城。黑旗军驻扎在左育拦截援军,景军和滇军负责攻城。当时,宣光守军不多,只有六百多人,但宣光城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且守军有先进的武器。而担负攻城任务的滇军和景军,因缺乏攻城大炮,只能采取比较落后的“滚草龙”、“挖地洞埋炸药”等办法,不断地向宣光发起进攻。后因粮草匮乏,以及刘永福把守的左育失守,敌援军将至,不得已解围而去,致使宣光战役功败垂成。清军的出击不但没能扭转败局,反而让法军扩大了战果:他们接连攻下谅山等地,把战火烧到了中国边境,直至以偏师直取镇南关,轰毁关门后扬长而去。至此,清军已经到了已无退路的地步。

在关键时刻,清政府起用了老将冯子材,他经过精心准备,率军在镇南关设伏,打败了法军,乘胜追击,收复了谅山。这段历史,稍有历史知识的人,都已经耳熟能详了,我们不必复述。但是,清军取得镇南关战役胜利后,是不是从根本上扭转了陆路战场的不利局面了呢?从当时的情况看,镇南关以南的大部分地区仍被法军占领,据前线指挥官报告,诸军军心不稳,“军民多怨”,法军也不断添兵,企图夺回谅山,而特别能打硬仗的黑旗军经左育失利后,军心涣散,仅剩五百多人,后多方招募也不足一千人。此外,法军对台湾的进攻,也吸引了清政府的注意力,是保台湾还是保越南,成了两难的抉择。在陆战无胜算绝对把握,台湾又岌岌可危的情况下,“乘胜即收”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综观这场中法战争,我们是否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全局大败,局部小胜。而不是像通常所说的“中国不败而败,法国不胜而胜”。――只有正视历史的勇气,才是我们开创未来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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